emsp;emsp;东秦无我任务已经完成，自然是选择离开了这里。

emsp;emsp;张守义点了下头，他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见到周围成堆的白骨，面皮抖动了一下，低声道：

emsp;emsp;“这，这是当年那些……”

emsp;emsp;宋青小点了下头，他眼中的鬼火暗了下去，身上流露出悲痛至极的悔意。

emsp;emsp;他没有说什么，在这些堆积如山的白骨面前，他说什么都显得不合适。

emsp;emsp;张守义身侧的随从、身后的士兵，接二连三的跪了下去。

emsp;emsp;“呜呜——”

emsp;emsp;四周响起若隐似无的声音，不知是残余的阴魂在哭嚎着这一幕，还是因为响起的风声。

emsp;emsp;“我们会守在这里，尽力完成姑娘的吩咐。”

emsp;emsp;张守义如同发誓一般，声音掷地有声：

emsp;emsp;“直到我们魂飞魄散之时。”

emsp;emsp;他说完这话，其他阴兵也发出欢呼之声。

emsp;emsp;‘哗啦！’

emsp;emsp;血红的披风高高扬起，张守义的军队鬼影逐渐散去，他的余音响在宋青小的耳侧：

emsp;emsp;“还请姑娘快些回来，本将很期待再次与你相见的那一刻——”

emsp;emsp;阴鬼们全都离开了，其余的人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围到了老道士的身侧。

emsp;emsp;“我们安全了吗？”

emsp;emsp;“厉鬼离开了吧……”

emsp;emsp;“现在我们能离开沈庄吗？”

emsp;emsp;……

emsp;emsp;大家说话的同时，笼罩在沈庄上方的阴气竟然开始逐渐散去。

emsp;emsp;头顶的乌云移开，隐约有几缕阳光照射进来，驱散此地的阴霾。

emsp;emsp;老道士一语不发，以一种悲伤、难过却又隐隐夹杂着几许明了的眼神盯着宋青小看。

emsp;emsp;真正的考验，直到这会儿才开始。

emsp;emsp;“我……”

emsp;emsp;宋青小想要开口和老道士告别，但张了张嘴，却发现难以说出什么字语。

emsp;emsp;宋长青自愿跟着孟芳兰离开，是为了保住自己与老道士的性命。

emsp;emsp;带出来的两个徒弟中，一个已经自愿牺牲，与猛鬼为伴；若是另一个也离开这里，对于老道士来说，无异于巨大的打击。

emsp;emsp;“白首之约任务已经完成，打开传送之门。”

emsp;emsp;意识之内的任务提示之下，地面突然出现一点亮光，随即化为一个约摸可容纳一人的传送阵。

emsp;emsp;“十……”

emsp;emsp;倒计时的数字响起，显然十秒之后，阵法就会关闭。

emsp;emsp;宋青小的脑海之中，响起大梦之中的回忆。

emsp;emsp;老道士严厉而慈爱的教导，宋长青呵护的无微不至。

emsp;emsp;云虎山上无忧无虑的时光，还有那些有人疼、有人爱、有人陪的美好日子。

emsp;emsp;在黑船之上时，她踏入百年前红雾中时，老道士深恐她一去不返的样子，不停的呼唤她的名字。

emsp;emsp;真的要走吗？

emsp;emsp;她若一去，老道士便孤苦伶仃，若是她的大师兄在知道他选择后半生陪伴厉鬼的结果，是他的老师傅同时失去两个至亲至爱的徒弟，又会如何想呢？

emsp;emsp;现实之中，她没什么亲人、朋友，经历的一切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

emsp;emsp;母亲沉溺于酒精，恐怕早不记得她是谁；好不容易交到一个朋友，湘江一族却又被人屠灭。

emsp;emsp;而在这里，她依旧可以修行，可以守着师傅，不过化身为试炼场景中的一员，少了神狱机遇而已。

emsp;emsp;说不定有朝一日，可以像符休那样，找到方法再回到现实……

emsp;emsp;“七……”

emsp;emsp;“六……”

emsp;emsp;宋青小脑海之中乱纷纷的，但她仅放任了自己这种情感三秒，那双眼中便逐渐找回了冷静，做出了决定。

emsp;emsp;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老道士便已经率先出声：

emsp;emsp;“去吧。”

emsp;emsp;出乎宋青小意料之外的，是老道士所说的话：

emsp;emsp;“去属于你的地方去……”

emsp;emsp;老道士笑意吟吟的，不见半分黑船之上时，对她依依不舍的样子：

emsp;emsp;“那里才是你的世界。”

emsp;emsp;他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不傻。

emsp;emsp;徒弟一路以来的异变，与东秦无我之间的熟悉，都证明宋青小早非昔日他眼中的那个小徒弟。

emsp;emsp;实际上他一直以来都有这种失去宋青小的恐惧感，所以路途上才表现得格外紧张，不希望她远离。

emsp;emsp;可是东秦无我消失之后，老道士就已经猜到她迟早会离去。

emsp;emsp;此时见她恢复冷静，眼中露出坚定之色，显然已经下了决定，不过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和他说而已。

emsp;emsp;知徒莫若师。

emsp;emsp;老道士爱她胜逾性命，又怎么忍心看她此时为难的样子？

emsp;emsp;“师傅……”

emsp;emsp;她唤了一声，就听到识海之中无情的提示：

emsp;emsp;“四……”

emsp;emsp;“小鹰长大总会离巢，羽翼渐丰，怎么有还留在师傅身边的道理。”

emsp;emsp;老道士收了笑脸，眼中泪光闪闪，却板起了脸教训：

emsp;emsp;“孩子长大总会渴望远游，这个道理，你师傅年纪虽大，也是懂的。”

emsp;emsp;他低下头，深怕自己眼泪流下来，会影响到这个孩子的决定：

emsp;emsp;“师傅老了，留在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做的，你赶紧走，别影响我！”

emsp;emsp;他絮絮叨叨：

emsp;emsp;“我答应了沈庄的亡灵，要替他们掩埋遗骸，要时常过来看望你的师兄，免得他寂寞孤冷，我还有你二师兄，要你这小丫头操心……”

emsp;emsp;“快走快走，不要妨碍我……”

emsp;emsp;“二……”

emsp;emsp;宋青小死死咬紧嘴唇，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

emsp;emsp;她强忍悲痛，身影一闪，在提示最后的一秒出现在了那传送阵中，任由阵中的白光将她包围：

emsp;emsp;“总有一天，我会再回来的……”

emsp;emsp;“爹……”

emsp;emsp;老道士的身体重重一震，探长了脑袋去看，却见白光之中，宋青小的身影模糊，那阵光迅速缩小，顷刻之间化为一个光点，原地消失。

emsp;emsp;他扑了上去，扒拉着地面的东西，左找右找，看了又看，直到确定找不到宋青小的身影之后，老道士的嘴唇动了动，轻轻的应了一句：

emsp;emsp;“嗳。”

emsp;emsp;从前这小丫头初学说话时，懵懂无知唤他爹，他都一概冷面拒绝，从不答应。

emsp;emsp;生她者才是爹，自己只是她的师傅而已。

emsp;emsp;她稍年长，懂事之后不再胡乱喊人了，此时再唤，老道士才终于打破心中的坚持，应答了她一声。

emsp;emsp;可是再答应时，她人在哪里？

emsp;emsp;他声音响起，眼中的泪珠滚滚落下。

emsp;emsp;“老道长……”

emsp;emsp;“仙长，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里了……”

emsp;emsp;幸存者们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催促着老道士离开这里。

emsp;emsp;这一晚的经历令得大家吓破了胆，恨不得立即离沈庄远远的。

emsp;emsp;“走走走。”

emsp;emsp;老道士泪流满面，却含着笑意应答了大家一声。

emsp;emsp;他来时有两个徒弟相伴，回去时，却仅剩了孤伶伶一个包裹而已。

emsp;emsp;他想起宋长青的嘱托，走到那巨大的包裹边，将其一把抓起，悠悠的喊了一声：

emsp;emsp;“青小，我们回家喽——”

emsp;emsp;唯有背起这满包的东西时，他才仿佛感觉小徒弟还在自己的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