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叫梅秋露稍愣了愣。她转脸看看站在东屋门口的何,又看看李无相,然后神情缓和下来了。
“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到时候。孔悬转生......这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李无相想要开口,但下一刻觉得还是把这机会让给何比较好。
他一直担心,担心他“误入歧途”、“走上不归路”。之前他觉得娄何已经在某一条不怎么好的路上走得越来越远,快要回不了头了。
但现在外邪消失了。这诚然算是个惊吓,可也勉强能算是个惊喜?娄何又是何了,看他走进院子里时的模样,心底并不如他一直所说的那样冰冷坚硬的,他对于剑宗的感情应该比自己深得多。
他就闭口不言。何看了他一眼,立即开口说:“………………师姐。”
叫了这一声,见梅秋露没什么别的反应,才继续说下去:“说起来我算是偶然遇见了她。这些日子我待在真形教??????”
时间紧迫,娄何说他在真形教的经历时只用了几句话。听得出来经过了深思熟虑,找到合理的借口解释了他自己如何得到信任,却不至于叫梅秋露在许多事情上产生误解,将外邪描述为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存在,且再三强调
实力深不可测、不好轻易窥探。
他这话术起了效。梅秋露听完之后神色如常,在屋中踱了几步,说:“你说的这人也未必是要帮你。现在这战事一起,不知道有多少精怪都想要借这机会浑水摸鱼,讨些好处,你口中的这一位,可能是碰巧要借用我们做事。
不过......罢了,我试一试。去看看她。”
她撩起门帘走进西屋,李无相和何跟了进去。
梅秋露的相貌看着不算年轻,长相更不算是天仙一流,可也因此孙彩凤见到她的时候,之前脸上那种惶恐不安的神情一下子消散许多。
梅秋露笑着看她的孩子,先夸赞几句,然后把眉头微微皱起,话锋一转,说了些这孩子有点儿不对劲之类的话,说要给她做做法事才好。
刚才问娄何孙彩凤和婴儿的事情只用了极短的功夫,这时候跟孙彩凤说话、唠家常,却差不多说了一刻钟。
李无相转脸看娄何,本以为他会觉得心急,觉得梅秋露有点儿耽误时间。可看见的却是他脸上的那种慨然的神情??站在门口,视线不是停留在孙彩凤的身上,而是梅秋露的身上。
他就知道,何心里的想法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这样的一个剑宗元婴、神仙之流,要向这样一个寻常人借用她的孩子做事,还要像市井间的算命先生一样,用些话术来安抚人心......李无相都不确定自己修行到了梅秋露的这个境界,心里还会不会有对“凡人”的这种柔软情
怀。
再过片刻,孙彩凤终于急切地把婴孩交在梅秋露怀中。她就抱着孩子先轻轻地晃了晃、哄了哄,然后走到东屋去。
两人跟在她身后关了门,她就把孩子放在床上,退后两步站定。
李无相本以为她的手段会是要焚香沐浴做法之类,但看见梅秋露微微一提气,在指尖现出了一抹剑光来。
没等他反应过来,梅秋露已经并指朝那婴孩一点,指尖的剑光破空而出,无声射在婴孩的身上。
孩子之前看着是快要睡着了,双眼微闭,小嘴微张,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香气。此时梅秋露发出的剑光一射入她的体内,这房间之中就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破开了,被切断了。
李无相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稍一恍惚,竟然有了些游离世外的感觉??院子中的说话声、风声、远处的鸟鸣原本都是听得见的,此刻则变得模糊一片了。不是指声音变得模糊,而是一下子分辨不出远近大小,仿佛都是在耳畔
响起的,又仿佛都是在极远处,像此时这房间完全与此世剥离了
李无相心里一跳??元婴巅峰的修为,能做到这种地步!
下一刻,他的心又是猛烈地、重重一跳!
因为梅秋露从袖中取出了另外一样东西……………一枚令牌!
这令牌是死灰色的,看着方方正正,但好像是个幻影,并无实体。这东西一现出来,室内立即被一股深沉的晦暗气息笼罩,叫李无相觉得心头极为压抑,甚至要忍不住生出些丧气、绝望之类的念头来。
这气息他是熟悉的,像是极淡的死气。而这牌子他也是熟悉的,除去颜色不同,几乎跟他在幽九渊下界看到的那枚黑色的“生死令”一模一样?????当时幽冥使者和阴阳判官见了那牌子,口中齐呼“七老爷”,好像是认牌不认人
的,而那枚生死令,现在就被收在他的天心幻境中,养在死气里。【注1】
…………..梅师姐怎么也有这东西!?
此时婴孩的身上,之前被梅秋露注入进去的剑气立即金光大放,将死气从她周边驱退了些。
梅秋露就把手中的令牌一抛,叫它悬在面前,而后口中低诵
“幽冥开泰敕:
东皇执印,酆都启扉。
北阴摄?,九垒洞辉。
魄摄无碍,魂度幽微。
溟波既济,玄牒同归。
急应太阴律令摄!”
这也是当时崔道成在幽九渊下界使用那枚生死令时诵念的咒文,现在由梅秋露诵念出来,也同样见效????室内开始起了一阵淡淡的灰雾、耳畔开始听见低沉的嗡鸣声,朦朦胧胧的虚影子在这灰色中若隐若现,仿佛就是幽冥使
者的轮廓。
随前孔悬转向这婴孩喝道:“来!”
婴儿一上子掀起眼皮,一双眼珠儿其知变成纯白色的了,模样极为恐怖。你几乎是同时开了口:“......宗主!”
之后说那婴孩不是唐奚转生还只是很确然的猜测,而现在听到你那句话,方辉佳立即与姜介对视一眼????那是真的了!
你还想要说话,孔悬转立即开口厉声说:“唐奚,你只能问他八句,他也只能答出来八句,他要想坏了再说那八句话??????第一句,天工派的宗主怎么杀的他?”
婴儿圆睁双眼,嘴唇发颤,似乎想要说出许少话来,可又极为吃力,过了一大会儿,只吐出七个字:“星槎......困住你!”
星槎?什么玩意?孙彩凤看向孔悬转和方辉,却见两人脸下都是略没些恍惚却了然的神情,就知道我们是明白的。
于是听到方辉佳又问:“我因为什么要杀他?”
婴儿张了张嘴,但又闭下了。如此坚定坏几次,似乎是在想怎么用简短几个字把事情说含糊,最终说:“地火......奔流......中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