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1 为何自绝于天下?(2 / 2)

大明假皇孙 花间无 5000 字 2个月前

只记得在黄子澄家,接到了陛下的旨意,被陛下给斥责了,自己即将到手的乌纱帽飞了。

身下的床在晃荡。

没人理睬他。

方孝孺终于清醒了,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他急忙坐了起来,身后摸了摸,身上盖的是很薄的毯子。

不是书房的棉被,这是一种用芦苇填充的,船家在春秋两季喜欢用这种被子。

身下是很硬的木板,也不是厚实的竹席。

他伸手摸了摸,木板只铺了几块,再远一点,下面就是空落落的。

头顶突然打开了一个窗户,一个吊篮送了下来。

隐约看到一个人在放绳子。

吊篮在缓缓下落,也带来了光线。

方孝孺终于看清楚了,

自己竟然在囚笼里。

笼子吊在空中,四周不靠,几乎隔绝了他逃跑的可能。

这尼娘的!

考虑的如此周到?

外面是木板扣的房间,形状很不规则,周边是弧形。

方孝孺醒悟了,自己在船舱里。

想到水声,他终于确定了,自己是在船上。

方孝孺抬头大喝:

“你们是何人?!"

“你是谁?”

“你们要干什么?”

上面没人理会。

吊篮停在笼子的一旁,里面是两个窝头、一碟咸菜、一碗水,两条咸鱼。

“老夫是朝廷命官!”

“你们绑架朝廷命官,是要被杀头的!全家都要被流放!”

“你们这是死罪!”

“放了本官,本官会帮你们求情,让上官从轻发落!”

“老夫认识蜀王,他的王世子是咱的学生!”

“你们......”

任凭他如何叫喊,上面都没人理会。

吊篮就停在囚笼的外面,偶尔上面会拉一拉绳子,示意方孝孺取走东西。

方孝孺也不矫情,当即将食物和水取了出来。

水竟然是烧开的热水。

吊篮提了上去,头顶的窗户又关上了。

方孝孺又渴又饿,开始大吃起来。

他不担心东西里有毒,如果想弄死他,根本不用这么复杂。

先吃了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等他吃饱喝足,立刻打碎了一个陶碟,企图用陶的碎片切割囚笼的木头,

只割了几下他就放弃了。

笼子竟然是铁棍扭在一起的!

方孝孺心中绝望了。

是谁这么奢侈,单是这一个铁笼子就值得一千斤大米了。

他想到了一个人,

朱允?!

自己因为支持朱允?,和朱允通过节很深,恰好朱允通也有财力、人力来绑架自己。

方孝孺在木板上缓缓躺下,枕着双手,

看不到阳光,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但是,他很肯定,自己是被管家出卖了,

自己就是喝了管家送的那杯水才突然昏迷的。

这个狗贼!

他的心里又有些担心,这是去哪里?

外面没有任何人声,只有四周的水声不绝于耳。

方孝孺根据声音判断,自己就在船的最底层,水面在自己的头顶之上。

能吃水这么深,这是一艘福船。

自己是在水密舱里!

仔细凝听了片刻,他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但是这个判断让他绝望,因为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即便他喊破喉咙,外面也不会有人听见。

方孝孺绝望了,殿下还等着咱献言献策呢,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被送走了!

希望殿下早日发现咱失踪了,能动用朝廷的力量追查。

现在大明海禁,相信这艘船跑不远的。

想到朱允?,方孝孺心中又燃气了信心,虽然这份信心十分微弱。

黄府。

黄子澄揉揉酸涩的眼睛。

昨晚喝多了,睡了一个上午,现在神清气爽,就是口渴的厉害,

“来一杯水。”

一个漂亮的小丫鬟送来一杯温热的茶水,

黄子澄一饮而尽,满足地砸吧砸吧嘴,没有一点形象。

小丫鬟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老爷的丑态。

看着漂亮的小丫鬟,黄子澄想起了圣人的至理名言,

“食色性也。”

他正要伸出?山之爪,却听到外面有人在问,

“黄先生起床了吗?”

是朱允?殿下的声音。

黄子澄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大声回应:

“殿下,下官在。”

他匆忙理理衣服,找一找头发,快步迎了出来。

朱允?正站在了院子里,面带微笑。

黄子澄急忙上前见礼,

“殿下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请殿下恕罪。”

朱允?笑着摆摆手,

“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

黄子澄将他迎进书房,请他在首位坐下,急忙命丫鬟送上茶水。

朱允?笑着说道,

“本王路过方先生的院子,想去看看他,没想到院门紧锁,还以为他来您这里了呢。”

黄子澄陪着笑

“方正学一个上午也没出现,可能出去访友了吧。”

他的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什么“路过”?

方孝孺住的比咱远!

殿下这是去方孝孺家,没见到人,才返程来了咱这里的。

黄府成了殿下次要的选择。

黄子澄感觉到了危机。

丫鬟送上茶水。

黄子澄刚要找个话题,齐泰竟然来了。

朱允?、黄子澄都很意外,因为齐泰已经和他们很疏远了,最近半年很少来往。

直到方孝孺回来了,才在昨天的宴席上出现一次。

“齐泰莫非又要靠过来了?”

“殿下,下官也不好说。”

“先生,如果能笼络,还是尽量笼络吧,齐主事也是有大才的。”

“是,殿下。下官尽力。”黄子澄起身拱手领命,然后迎了出去。

~

院子里,门房将齐秦请了进来。

齐泰的脸色十分严肃,目光有些冷。

黄子澄刚迎出去,齐泰就劈头盖脸地问道,

“方正学呢?”

黄子澄心中有气,怎么一个两个都到咱这里都找人?

“齐兄,找正学先生,不该去他府上吗?”

黄子澄心中有气,直接顶了回去。

齐泰冷哼一声,

“他家锁门了!”

黄子澄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又是一个空跑之后来咱府上的。

黄府什么时候成了“方正学”寄存处了?

现在他只想将齐秦打出去。

齐秦皱眉道,

“黄兄,他上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奏疏,人却不见了,他是怎么想的?你们又是怎么想的?”

他说的很克制,几次都是话到嘴边又换了一个委婉的说法。

黄子澄疑惑道,

“齐兄,什么惊天动地?他又上奏疏了吗?”

齐泰看他的神情不像说谎,

“黄兄不知道?”

黄子澄摇摇头,

“咱就知道他前天上了一份奏疏,这份奏疏齐也是知道的。”

齐秦这才确信黄子澄不知情,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

“黄兄,方正学昨天晚上了一份奏疏,这是抄本,你自己看看吧。”

黄子澄接过去,言不由衷地说道,

“那咱可要好好拜读一番,正学大才,必然字字珠玑。”

齐泰撇嘴讥笑,

“是啊,字字诛己!京城的读书人都要疯了,不少人都在找他呢。”

黄子澄看他神情不对,正要再问,齐泰却拱手道别了,

“子澄兄,咱还有事,先告辞了。”

黄子澄还要挽留,齐泰却已经后退一步,转身走了。

黄子澄跟着相送,齐泰大步向外走。

出了黄府,齐泰上马而去,今天来报个信,就是尽了和方孝孺昔日的情谊。

方孝孺这个奏疏太大了,天下即将震动,无论是为了自己的仕途,还是考虑家族的利益,齐泰都不想卷进去。

看着齐泰匆忙远去的身影,黄子澄摇摇头,脸色有些臭。

方孝孺不在,齐泰连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了。

这些势力的小人!

吃!

黄子澄冷哼一声,回了书房,心里堵塞的难受。

方孝孺刚回来,就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

如果不是殿下就在屋里,他现在就将这份奏疏送去茅房当厕纸。

朱允?好奇道,

“方先生上了什么奏疏,齐泰怎么这么大反应?”

黄子澄换了一副笑脸,

“殿下,肯定是内容太精要,齐泰被折服了。方希直的学问可是天下一顶一的。”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是嘴上还要赞美,捧杀也是杀。

朱允?心中不信,被折服肯定不是这个反应,齐泰的态度更像是被吓着了,或者被气到了。

“本王看看。”他伸手接过奏疏,翻了起来,

刚看到了标题朱允?就吃了一惊,不由地连看了几遍,这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朱允?茫然地抬起头,

“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先生,方孝孺为何要自绝于天下?”

黄子澄不明所以,低头看了一眼奏疏,当即被标题吓的一屁股坐地上。

他一骨碌爬起来,眼珠子瞪圆了,不敢置信地指着奏疏,

“殿下,方孝孺,他,他疯了?!"

就凭这句话,天下士绅就成了方孝孺的敌人,也是方氏族人的敌人!

朱允?哆嗦着手,一页一页看了下去,越看越心惊肉跳。

“黄先生,方先生是要掘了天下士绅的祖坟啊!”

黄子澄凑在一旁跟着看,他也被内容吓住了,

但同时,他的心中又升起一阵快意,方孝孺完了!

殿下身边的“先生”,以后就只有咱黄子澄。

朱允?看不下去了,每一句话都让他心惊肉跳,

这个奏疏堪比炼钢作坊的大爆炸,看了一半他就合上了奏疏,痛苦地问道,

“先生,他,他这是何苦?”

黄子澄却低声道,

“殿下,方孝孺这么做,会牵连到您的。”

朱允?打了个寒颤,

是啊!

京城的读书人都知道,方孝孺是他的人。

他一把抓住黄子澄的衣袖,犹如昨天抓住方孝孺的衣袖,

“先生,该怎么办?读书人会不会怀疑,是本王指使的?”

他甚至看到,天下读书人群情汹涌,对他痛骂不已。

读书人是他的基本盘,就像武勋是朱允通的根基一样,如果失去了读书人的支持,他当了储君,以后也坐不稳天下。

黄子澄急忙安慰道,

“殿下,先别慌,看看朝廷的反应。如果陛下驳斥了,就没事。”

「他难得清醒一次,耐心安慰被小脸苍白的朱允?。

朱允?却不放心,

“如果皇爷爷采纳了呢?”

黄子澄笑道,

“陛下不会!朝廷不能失去天下所有的读书人。”

朱允?连连点头,犹如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先生说的是!”

乾清宫。

朱元璋用了午膳,在前殿慢慢溜达。

外面阳光很好,可是他的病没有完全好,不敢出去见风。

走了几圈,他又忍不住将方孝孺的奏疏拿出来翻阅。

内容太香了!

简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如果士绅去了不纳税、不服役的特权,肯定就老实多了,他们抵抗朝廷的能力会被削弱。

奏疏的方向是完全合理的。

老朱一向就不喜欢士绅权力过大,

他很乐意削弱士绅,让百姓多获得一些好处。

朱元璋连连点头,

没想到方孝孺去了一趟四川,竟然开窍了,有了这种高明的见识。

“宣方孝孺。”

他想知道,方孝孺到底是受了何种启发,或者何种刺激?

他没叫朱允?,

因为他猜测,这份奏疏朱允?不知道。

依朱允?稳妥细致的性格,不会让方孝孺上这份奏疏的。

肯定是方孝孺突然袭击,将奏疏扔去了通政司。

朱元璋心动了。

他一边缓缓踱步,一边思索该如何实施,才能将官绅的反对降到最低。

官绅肯定会强烈反对的,

并且他都想的出,官会如何反对。

最开始,肯定是读书人跳出来,天下的读书人将方孝孺咒骂的声名狼藉。

接着就开始搞事,让地方乱起来,让地方的官员穷于应付。

这份奏疏就是一个超级大的震天雷,一旦推行,那就像炼钢作坊的那次爆炸,

不!

是比那次爆炸要厉害太多了!

这是要将全国的士都给炸的人仰马翻!

要不要推行呢?

自己不推行,子孙想去做就更难了,士绅集团只会越来越强大。

如果朕留中不发,缓缓图之呢?

也不行!

通政司肯定会传出去的。

再说了文人都是大嘴巴,方孝孺身边的人肯定比朕知道的还早,只怕现在京城都散步开了。

朱元璋想的脑袋疼,最有效的办法竟然是刀子。

杀的人头滚滚,自然就推行下去了。

周云奇上前提醒道:

“陛下,六部五寺的官员已经在殿外候旨了。”

朱元璋下意识地回道:

“宜!”

可是他的脑子还在琢磨如何让官绅老老实实地纳粮、当差,重臣都进殿了他都没有察觉。

杀人是最无奈的选择,还是放在下午的小朝会,和重臣们讨论一下再说。

直到重臣们躬身施礼,朱元璋才如梦方醒,

“呃,都来了!”

“平身!”

小朝会开始了。

开始讨论各部的要务。

一个时辰后,要务讨论结束,朱元璋拿出了方孝孺的奏疏,

“诸卿传阅。”

他则捧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起来,眼睛的余光偶尔看一眼大臣的反应。

他注意到,每一个看过的大臣的脸色都不太好,吃了大便一般。

等重臣们看完,朱元璋也不绕圈子,

“诸卿,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如何?”

重臣们都大惊失色,

詹徽第一个拱手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天下士绅、读书人,都不会同意的。三更灯火五更鸡,结果还要当差,还要纳粮,这直接挫伤了读书人的积极性。”

其他大臣都齐刷刷地表示“附议”,

“陛下,这有伤斯文。”

“陛下,增加不了多少差役、粮食,却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陛下,方孝孺沽名钓誉,请重罚!”

“陛下,......”

自从小朝会以来,重臣们罕见地统一了意见,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朱元璋微微颔首,缓缓说道:

“容朕再考虑。”

但是他的心中却不以为然,甚至有些愠怒。

这些重臣,也在考虑他们自己的私利,却没有一个人说出来,这个奏疏对于朝廷的好处。

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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