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emsp;他的身体是盗来的，他的身份是别人的，就连他的记忆都混杂了太多他无法分辨的杂质。

emsp;emsp;但那些东西都无所谓，在拥有「死而替生」之后，乐语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世间一切对他而言都是过眼云烟，生死之间他带不走任何事物。

emsp;emsp;除了感情。

emsp;emsp;这是他最珍视的宝物。

emsp;emsp;也是他唯一可以保存的真实。

emsp;emsp;然而现在你告诉他，他最真实，最隐秘，最美好的感情，也可能是虚假的。

emsp;emsp;全身上下，由内到外，从记忆到感情，没有一处是真实的。

emsp;emsp;你让他怎么办？你让他怎么想？

emsp;emsp;乐语之所以被他们这么轻而易举地关进血狱，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emsp;emsp;他很生气。

emsp;emsp;他也很累。

emsp;emsp;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人。

emsp;emsp;或许，这便是他最愤怒的事了。

emsp;emsp;人会逃避，所以乐语才想着带大家一起逃跑；人会恐惧，所以乐语才不肯说出自己的秘密，无法取信茶世隐等人；人会愤怒，所以乐语连静下心来看爽文都做不到！

emsp;emsp;人的一切愤怒，本质上都是对自己无能的痛苦……我一定要将这句话刊登在《青年报》上，让全天下人都给我‘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不能只有我一个感到不爽……

emsp;emsp;乐语长叹一口气，就这样静静坐在床上发呆。

emsp;emsp;他不看书，不睡觉，不修炼，闭着眼睛感受时间在指间流逝。

emsp;emsp;琴乐阴，我最后既没成为智者，更没成为圣人，而是成为了一个既拿不起，又放不下，还没法说的庸人。

emsp;emsp;简直跟你一样呢……

emsp;emsp;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远处响起脚步声，才将乐语从废人状态里唤醒。

emsp;emsp;已经是早饭时间了吗？

emsp;emsp;不过很快，乐语察觉到不对：一、二……一共有两个脚步声！

emsp;emsp;狱卒过来送饭的时候只会有一个人！

emsp;emsp;乐语心里忍不住产生另外一个猜测难道水云已经登基，战事已经结束了？他们是来接我出去享受荣华富贵的？

emsp;emsp;然而两人在通道中央就停下了，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emsp;emsp;“这是钥匙，他的房间就在通道尽头。我在七层看着，有事会下来通知你们。”

emsp;emsp;乐语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这是千雨雅的声音！

emsp;emsp;她怎么来到八重血狱的？她终于犯法了？

emsp;emsp;“好的，谢谢你们的帮助。”

emsp;emsp;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乐语彻底呆滞了。

emsp;emsp;很快，沉重的牢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提着耀石灯的青衣倩影，出现在八重血狱的最底层。

emsp;emsp;出现在乐语眼前。

emsp;emsp;出现在荆正威眼前。

emsp;emsp;……也出现在琴乐阴眼前。

emsp;emsp;乐语坐在床上没动，他还没反应过来。

emsp;emsp;反倒是来客像回到家一样，将耀石灯放在桌子上，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小包里拿出一个银制酒瓶递给乐语：“喏。”

emsp;emsp;乐语扭开喝了一口，是蜜糖五花茶，但是……

emsp;emsp;“不冰。”

emsp;emsp;“从玄烛带过来的，还没坏你就该知足了。”她没好气说道。

emsp;emsp;乐语跟她对视良久，放下酒瓶，失声笑道：“我曾无数次想过我们久别重逢时的画面，可能是期待已久，也可能是不期而遇，或许在深宅大院，也或许是在路边小摊……”

emsp;emsp;“但我没想到，现实会这么滑稽，这么离谱，这么不讲道理。”

emsp;emsp;青岚歪了歪脑袋，浅浅一笑：“我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