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克澜扭开床边的小吊灯,光线投照在她脸上时,那满目惊心的扭曲表情如厉鬼索命般瞪着他,瘦削的下巴,美丽的脸蛋上仿佛只剩下那双大眼睛,冰冷、仇恨地瞪着他,他丝毫不怀疑这目光能将他身上捅出一个窟窿来。
但他没有一点感觉,就算她往他身上刺上一千支箭他都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他冷冷地看着她,“你还没死呢,睡觉。”
笑声从那张樱桃小嘴中倾泻而出,如千万只虱子瞬间爬满全身,奇痒难当。痒算什么,他恨不得替她去死,但是可能吗?承受痛苦承受这所谓诅咒的人还是只有她,他连一分一毫都无法为她分担,为什么今天受苦的不是他?
他的灵魂明明在哀号,鲜血淋漓的刺痛着,他却叫也叫不出,喊也喊不出。此刻的他犹如困兽,表面冷静无感,其实已被逼入了撕心裂肺的死角。
而她,心中又在想什么?
“睡觉?原来你这么想我死啊,我可能在睡梦中就静悄悄地死去,你不明白吗?我还以为你对我至少有一点好感,原来不是呢。”
她状似无比快乐地笑着,笑得整个身体甚至每根手指都在剧烈颤抖,头麻痹得似有大铁锤在用力地凿,她却越发清醒。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如此清醒,原来离死亡越近,人的大脑越是澄明到近似预言,疯狂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讯息都张扬着未来的路,她看得一清二楚。
白日与夜晚,叶小曼已非叶小曼。
“克宇说他有办法,你相信他,当初大伯父在他出生那一年就走了,这么多年他把自己磨得像个鬼医似的就是为了这个病,他会有办法的。没有什么诅咒,这只不过是个家族遗传病罢了,一定会好的。”喃喃自语,说到最后,他已不知是在劝慰她或是在安抚自己。
从她晕倒那一刻起,他就是混乱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能这样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片刻不移,他怕一眨眼她就会突然消失不见。
她偏着头望着他,表情如此无邪美丽,她的声音轻得如羽毛即将飞走,“澜澜你说,人死了之后还会有灵魂吗?如果有的话会去哪里?希望老天爷能让我飘远一点,我想去丹麦看看妈妈,好想她呢。”
“你住口!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老天爷就算忙成了陀螺都顾不上带着你去游丹麦,你给我好好活着,等哪天我先死了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他厉声骂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点都不可笑的笑话。
“活着做什么好?每天忙着吐血、抽筋,然后昏迷不醒,让大堂哥不停地在我身上拿针扎来扎去,想想也真挺刺激的呢。”她呵呵笑着,语言如钝刀般缓慢而残忍地剐着他的肉,她身上弥漫着的那股绝望气息令他不安,愤怒,以至终于失控。
“啪!”他冲着她的脸狠狠甩了一记耳光,在这样寂静黯淡的夜里显得如此尖锐刺耳。
“叶小曼,你就那么想死?你忘了还有个柳冬梓了,你死了,他怎么办?他可不会为你守寡当鳏夫,你甘心吗?”
“啪!”话未说完,他立即被回以同样响亮的巴掌,脸上火热的疼痛却是他所渴望,他捂着左边脸颊笑得畅快又自怜。果然只有柳冬梓才能牵动起她所有的情绪。
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她瞬间张扬着无比的愤怒与狂乱,狠狠地瞪住他恨不得一口吞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