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宁宫,一时还不想回景仁宫去,香琬任由红罗搀扶着,举步往前走去,漫不经心地走着,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好远,再抬头,已然到了景阳宫宫外。
景阳宫地处后宫偏僻之处,又是贞妃生前居住的宫殿,贞妃本就不受宠,故而香琬来到这里的次数少之又少,骤然来到这里,香琬眼前突然涌现贞妃那怯怯弱弱的模样,她与先帝接触并不多,怎会舍弃了新生子,跟着先帝去了?
心里怀了疑惑,便不加思索,步入景阳宫内,低矮的土墙围成的庭院里只零星栽了一些竹子和兰花,因为主子去世,景阳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已被调往别宫去侍奉,此时已经是人走宫空。
再往里走,便是慧心阁,很意外地,香琬看到一个着素服的宫女背对她们站着,看她的背影,应该是贞妃的贴身侍女春芳,此时她正在书案前无言忙碌着,香琬注意到,她正在将一张张书写了篇章的宣纸悬挂起来。
听到红罗有意咳嗽了几声,春芳转过身,看清来人一身华服,正是当今康太后,忙伏拜在地,“奴婢参见康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平身,今日宫中大赏,但凡是宫女、太监皆可去内务府领取赏银,你怎么一人留在此处?”
“多谢太后娘娘关怀,小姐已香消玉殒,奴婢没有了服侍的人,还要那赏银做什么呢?奴婢只想待在这景阳宫里,守着小姐留下来的地方,不过江公公只允准奴婢待一段时间,说将来若有新主子入住,奴婢便要自行离开,不过能待一会儿也好啊。”
她说着,还不忘停下手上的动作。
红罗捧了一卷洒金纸,递到香琬的手里,细细看去,是贞妃临摹的先帝的行书作品《论桐文》,再抬头向墙上看去:
《近仁者智》。
《性本清静》。
《独坐幽篁里弹琴》。
一篇篇娟秀的临摹纸张映入眼帘之中。
内务府曾来报自贞妃有孕之后,对吃穿用度无任何要求,只是一味让春芳去内务府索了各类纸张笔墨来,彼时香琬事务缠身,无意来瞧一瞧她,不想在她怀孕时备受冷落期间,竟是依靠临摹先帝早些时候的书法作品来度过难捱的时日。
香琬皱了皱柳眉,轻声问道:“你们主子,生前,每天都写这些字吗?”
春芳抹了一把眼泪,无比心酸地说道:“启禀太后娘娘,小姐身子孱弱,孕期反应剧烈,吃不了东西,一吃就吐,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难受得忍不了的时候,就爬起来要奴婢帮着研磨,她则提笔写字,一张一张地写下去,奴婢是粗人,不认得这是些什么字,但小姐却说纸张最有温度,就好像,就好像,她心中的英雄就在她身边。”
贞妃口中所念的英雄,就是先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