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里划下第一个汉字。父亲教会她的第一个字是“我”,第二个才是“你”;父亲帮她吃饭穿衣,父亲坐在她的床边,为她讲述人鱼公主的故事,她一遍又一遍地要求听,父亲便不知疲倦地讲,直到他支撑不住,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才罢休。父亲对她的确关怀备至,只除了一点,让她深恶痛绝的一点。
父亲的手上从来就戴着一层橡胶手套,一层虽然薄而无色却无法无视之的橡胶,仿佛他们父女之间存在的天然隔阂一般,封印着彼此的心的温度。因此,无论父亲握住她的手写毛笔字也好,还是帮她洗头洗衣,除了刚清醒之后的“孩童”期,她再也没有真心感激过自己的父亲。不仅是感激。
简直就是憎恶。
在日复一日的孤寂中,她的个性愈发孤戾。之所以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怪病,全都是父亲的责任,他不但没有能力医治,相反的,却连碰都不愿意碰自己的亲生女儿,只因为他贪生怕死!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不知不觉间,父亲的满头黑发渐渐稀疏,星星点点的银丝也日益增多;他原本兴许还算得上面目端整,可他的背越来越驼,皱纹也越来越多,活象一只被霜雪打蔫了的皱巴巴的茄子。相反的,镜中的她却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依然清丽脱俗。“我老了,”父亲乐呵呵地说,“你还年轻。”
小雪轻快地旋动身子,雪白的裙摆如同一朵翩飞的云彩,好看极了,“你老起来的样子很丑,”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要是变成你那副样子,我宁可死!”她庄严地宣布。
父亲愣了一下,一抹阴影从他深黑色的眼眸中闪过,然后,他深深地低下头去。
“你不会死的”他望着自己的双手,望着自己戴着的橡胶手套,嘴里喃喃自语道,“用我这双手”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的话恐怕只有在那一刹那间,击穿了她的心房,令她浑身上下无处不颤抖。然而她的体温在短暂升高之后,迅速降回到原来的冰点。父亲始终只是说说而已,他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去保护他唯一的女儿。证据就在于,有一年的夏天热得出奇,家里的几台空调同时工作,还是把她热到虚脱中暑,就在这危急的时刻,父亲根本不敢奔到身边照料她,只是远远地站在窗外,隔着玻璃窗用焦灼的眼神望着她。就算他急得团团转,把自己的十根手指都轮番啃了一遍,啃得鲜血淋漓也不管事最终,她还是依靠自己的耐力挺了过来。就从那件事以后,她再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了。
她愈发感觉自己是被父亲囚禁的金丝雀,唯有摆脱父亲的束缚,才有可能冲向外面广袤的天空。可是,就在她秘密筹划某个行动的时候,她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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