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就听得风呼呼作响,于绵绵和于松挤在一张床各裹着被子相拥取暖。由于物业给镶的玻璃可能没有原来的那个厚度,打了胶之后仍能感觉有风从窗户外往里钻。
“住得高了就是不行!风要是这个钻法儿,真是不敢想象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于松偎着被子冲绵绵吹气,“早知道这样儿说什么也不会让你选这么高的楼层!唉!想想也是城市里地皮成金,早知道也不会让你要这么点儿平!要是大点儿不知又多生出多少钱来,我来了也不至于三十多的人还要和妹妹挤到一张床上去,说出去只怕会让人笑话!”
“这里的地皮自然是贵,可是要的面积大了也确实没用!像我们隔壁,人家在中间做了个玻璃隔断,这样一来,卧室就变得隐蔽了,而且可以放开两张床,中间还可以拉个帘!”
“也是!在J市就不能像在老家似的,只想着地方大了住着舒服,所有都是要钱的!要是家里的那住处院到了J城还不得值个几百万?”
“可那是在家!再说,就算是真在J市又能怎么样?那样的房子,你住得起?”绵绵伸手去捏他鼻子,“懒虫,在这里可不比在家,每天都要早起!像你以前八点半上班,七点半才起肯定是不行!单位一般离住得会比较远!”
“这个我还能不知道?城市里的生活节奏快!要想在城市这种环境里生活下去就要跟得上节奏!”于松坐起来瞟她一眼,“告诉你点事儿!家里的房可能要拆迁了!现在文件都发了,说是过完这个年就要拆的!”
“真的吗?”绵绵踏上拖鞋已向厨房。
“骗你做甚?”于松一边往头上套毛衣一边用手比划,“今年说是规划了这半座县城,由新来的县委书记亲自带队,一听就知道是要往上走一步的人给自己铺路的形象工程。说什么旧城改造,还不大部分是新房?这不过是为开发商挣钱找个理由罢了!你看人家德国,柏林街头用的是什么灯?可咱们国内呢?哪个晚上不是霓红闪烁?供货商为了多卖材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城建上同意九米的距离就立上根柱儿,这样每天晚上就要多烧多少度电?一个城市多少?一个省多少?说实在话这几年在机关看到事太多,心里也装不下,没办法啊!要是能有机会正经为百姓做点什么事儿,有谁愿意放着安稳的工作不做非得往外跑?像我就属于有那份心而没那份力,这年头儿实实在在给百姓办实事儿的基层干部有多少?大部分不全都是面子工程?像咱们县里还真就出了个人民公仆,就在前几年!实事儿办了不少,自己累得一身病,市报还成天宣传他的事迹,号召都要向他学习,后来得了癌症一命呜呼了,留下大人孩子哭得跟泪人似的。现在市报上又在号召宣传邻县的一个干部,不是是有什么因由。”
“是吗?”绵绵烧上水准备下点饺子,昨天回来的时候于松非要买点儿,说是今年自己还没有吃到饺子呢。“像我只是打工的,自然不会听到这些事里的厉害。”
“你自然不会听到!”于松进了洗手间边洗脸边说,和着水流绵绵听不太清,就凑过来,虽然身在外资企业,可这里也是有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是外国老板为难大家而是国人常会自己没事儿就杠。像总部规定:职工要升职的话一定要达到多少业务量,还要考察日常的一些表现和大家的民主选举。而这里面的人际关系也颇为复杂,比如经理喜欢刘婷婷,就给她安成个主管,而自己只能作个副角儿,却担负着比她更重的工作量。“这要在咱们老家就算是政界上的事儿了,你们给鬼子打工,就好比效益好一点儿的工厂,里面的职工没人会去关心今天政府开了什么会,又将有什么政策,只会关心这个月能拿到多少钱,都是些只图吃白饭的,省心。可是也有句话可以来形象地形容你们这些人,虽然可能不太合适,却也有一拼!”
“哪句?”绵绵眯着眼睛瞄他。
“商女不知亡国恨!”于松用毛巾擦了把脸,“知道吗?”
“你在骂我们打洋工的!”双手交叉胸前,背靠到墙上。
“没办法!现在这个社会不允许大家闭关自守!需要交流,所以就会有你们这些打洋工的!”
“是啊!想闭关自守,回你的前世去,也作个八旗子弟!”
“想当年的八旗有什么不好?我倒是真想呢!那样说不定我有现在这些见识还会成一英雄,为百姓做点儿实事儿!阿茹也就不会跟着鬼佬去欧洲了!”于松一副天降大任未于他的样子,看得绵绵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两手掐着腰,在些干咳。
“愚昧!你瞧八旗后来那德性?一个个的大烟鬼!要不是闭关的繁华涌没外来的复兴,中国又怎么会落后那么多年?小农,典型的小农主义!”
……
兄妹俩争到锅里的水都耗去一半才把饺子丢进去,“都怪你!”几乎同时出口,又一起大笑起来。
“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场雪,………”
“快点儿去接电话!”于松催着绵绵,“初三大早上 ,跟催命似的!”
“喂?”绵绵看一眼是骆东的号码,“东哥过年好!”
“过年好!”电话里骆东的声音里掠动淡淡的忧愁。“你有时间吗?”
“什么事?出国的时间提前了吗?”绵绵示意于松不要说话,他也知趣地去守着锅。
“不是,有点…………私事………想请你………帮下忙!”
“东哥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就行了!只要我能做的,那还不得听您吩咐?”绵绵笑着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朝厨房笑。
“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同意?”骆东的声音里满是阴阴的犹豫一点儿也不像平常的阳光作风。
“绵绵,你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有个女朋友吧!当年我很爱她,非常爱,为她我放弃了出国的机会,开始几年她也很感动,可是后来她最终耐不住钱的诱惑跟着老板去了美国。现在她又回来了,听说是那个老板在金融危机中破产了,她看到国内的情况还好就又跑回来找我。虽然说是等了这些年,可现在心里到底已经没了当年的那种感觉。她却说,只要你还没有女朋友,我就还是你女朋友,这是多少人都知道的事儿!所以想请你陪我一起见她一面,让她也死了这个心。你知道我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所以委屈你一下知道可不可以?”骆东一口气说完,听似流利,绵绵却听出他似乎紧张的心跳。
沉默三秒钟,“可以!不过你能给我什么好处?”一声娇笑,让人听出狡猾。
“随你!只要我能做到的什么都行!”那头一听答应兴奋了许多,恢复他的阳光性,心里却想着如果不是因为此事她能答应多好!不过现在看来自己如果想更进一步也许有门儿。
“我还没想好,到时候说!”绵绵见于松在冲她招手,听电话里说“那九点钟在东阳广场的塑像下见面!”便应了声赶紧挂掉电话。
“饺子----野菜馅的!”于松已端上桌,“跟哪个打电话?不会是候选人吧!还有说有笑的哥长妹短!”
“一边去!”绵绵拉椅子坐下,夹起来醮下醋就往嘴里送,“你是不是只知道男的女的,哥呀妹的?没点正经!一点哥哥样都没有!”
“你有!瞧你刚才那小样儿?莫不是一个优秀的追随者也不会笑得如此灿烂!”于松正准备坐下却听有人敲门。
“我去开!”绵绵伸着脖子往下咽饺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嚷着,结果于松却一把把门拉开。
“你找谁?”看着眼睛漂亮的小伙子直放光,心里想着,“混血儿吧,这么有味!”
“找她!”他伸手笑指着于松背后的绵绵,“绵绵!”
“是你啊!这是我哥,这就是咱们隔壁的邻居----国玫蓝”。绵绵红着眼分别介绍。
“你好!”于松先伸出了手,“请进,吃早饭了吗?坐下来一起吃点儿?”犯了他在老家那股热情劲儿。
“好啊!”国玫蓝看一眼桌上还冒着热气儿的饺子,加上于松的好客,便眯着眼睛坐过去,“什么馅的?”
“野菜的!”于松递过一个碗和一双筷子,“国老弟吃不吃醋?”
如此问话让国玫蓝楞了半天,红着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声音里有点儿冷,“不吃!”
“我,我是从老家来的,说话的时候有点粗,别跟我一般见识!”于松也觉得自己这样问不太好,便又补充一句,全然没有了刚才和绵绵抬嘴时的伶牙俐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