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会客厅很简单,简单的就剩下几张桌椅,远没有段兴所住的青峰宛那么婉转而不失大气,也没有诺丁家族会客厅那般奢华富贵,空荡荡的屋顶能看见房梁和上面的青砖素瓦,也没幔帐遮挡,空荡荡的,显得有几分矜持,也看得出夏将军当年事如何不近人情,这点段兴很敬佩,但是绝不推崇,毕竟当年夏渊大将军身陷绝境而无人相帮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段兴也正寻思着如何把这空旷的会客厅细心雕琢一番,让他别这么矜持到不近人情,可惜还没来的及布置就迎来了第一个客人,而且还是一个贵客。
烽火是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身材有些挺拔,嘴角总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很和善,坐在大厅的一边的椅子上,安安静静的把玩着手里那盏有些粗糙的青瓷杯子,不是他钟情的果酒,而是将军府后院的一口古井里的泉水,清冽可口,杯底衬着七八片色泽青黄青黄的叶子,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杯子里味道那股微微苦涩,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悠远绵长,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底蕴,这不是任何酒水可以比拟的。
这些正是段兴自己制的茶叶,也是最近准备投放市场的一种产品,虽然品种不怎么样,但是都是茶树都是上百年的老树,而且没有沾染一点人世的凡俗,自由一股悠远之味,这种感觉比那种数十年的陈年老普洱还来的更加有意境。
“公公,这些茶水还满意吧?”段兴从后堂夸出来就见烽火一丝不苟的品着茶,心里悬着的石头有落下了几分,若是他真有什么大阴谋。只怕他也品不出这茶水中地悠远意境了,毕竟这品茶也要讲究一个明心见性,心怀不轨又如何能明心见性?
“满意,很不错?”烽火抬头见段兴走来,犹如老熟人一般简单的应了两句,微微笑道也没什么自我介绍的一大堆废话。人都在别人的厅堂里坐着了,对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么?
段兴也没坐在主位上,就在烽火身挑了个地方随便落座,端起丫鬟准备的茶水细细的抿了一口,唯一美中不足地就是这套茶具。太烂了,粗糙的都有些刺手,不过如今也就将就了,夏将军留下来的东西,除了兵器上档次之外,其他的东西没一件能拿得上台面,段兴也就尴尬笑了笑:“寒舍有些简单,这招待不足之处还望公公海涵!”
烽火摆手笑了笑。道:“无妨,我今天又不是来你这挑三拣四的,而是有事相求。”
段兴面色一滞,随即笑道:“公公手段通天。您都办不成地事,在下只怕也是束手无策啊!”一番话虽然说不上笑里藏刀,但是却有几分绵里藏针的味道,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这个道理段兴还是明白的,但是又不敢当面的推辞,毕竟在烽火面前做出些不识抬举的事情来还当真有些找死的味道。
“你先别忙着妄自菲薄!”烽火也没介意段兴的推脱,依旧是那副很和善很无害的样子,笑眯眯地,任谁看了都提不起一点戒心。道:“这事情除了你还真没别人能办得成!”
“那您说说看。是什么事情,若是在下有那份能力。一定尽心!”段兴微微笑道,虽然这种受人之托的事情办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是这也没辙,总不能不给这位大内太监总管的面子吧。
“嗯。这话中听!”烽火笑了笑。抿了口茶说道:“这事对你来说简单。我就是想请你进宫给一个人看病。这事对你来说不难吧?”
段兴心里有些波澜。很显然这位太监总管已经把自己地底细都摸地一清二楚了。当然他也没多想烽火是如何了解到这一切地。毕竟他好歹算是东院府地头子。东院府地根基有多深实力有多大。段兴不清楚。但是他只知道东院府地人敢轻易地得罪一个大家族。而且还能让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面对这么一个庞大地机构。一个家族该面临多大地压力。段兴也不明白。但是他知道跟自己非亲非故诺丁家族不会做出舍本逐末地事情来。
把自己卖了。换东院府一个人情这时很值得地事情。段兴也没嫉恨谁。也没怨谁。这只不过是这个大圈子内地一个潜规则罢了。谁也颠不破。
“为谁看病!”段兴轻声问了句。
烽火悠悠然地抿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轻轻地指了指天。笑道:“总而言之。这时让你一飞冲天地绝佳时机。别人求都求不来!”
大内太监总管。统帅东院府。说地上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他上面是谁谁都明白了。说破了难免有些索然无味。也给段兴多增了几分压力。
“好,何时进宫?”段兴倒也干脆,虽然他也勉强听说过宫内的明争暗斗是如何的阴狠残酷,自己去给老家伙吊命自然要惹恼一大批大人物,惹上一声的荤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想躲是不太可能,驳了烽火这位大内太监总管的面子,兴许这一辈子就算是想沾点荤腥过过瘾都是空想了。
“你先别忙着决定,看在你今天好生招待我的份上,出于一点好心我也提醒你一句,这次进宫诊病,你不管是有回天之力,还是束手无策都会得罪一大批人,虽然你能得到不少好处,但是招来的麻烦也绝对不会是少数!”烽火喝着茶缓缓道。
“把事情详细说下?”段兴也明白这事情是迎头朝自己砸来,躲都没地方多了,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放下这份辛辛苦苦在帝都打下来的家业逃跑避祸,但是这明显不是段兴的风格,既然这样还不如多了解一点,省得怎么遭殃都不知道。他没未卜先知的本事,就只有尽可能的抓住一些有用信息,在关键时刻兴不许就能预知福祸了。
“深宫大院里地那些事不比帝都来的简单,甚至更加的复杂和血腥,一时半会也给你说不清楚了,只要你进入了那个圈子就明白了。但那时你也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我呢在奉劝你一句,做事要多留上一份狠毒,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事情举不胜举,你可千万别忌惮那些小犊子是什么金枝玉叶。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烽火很真心实意的对段兴交代了一通,很吓人地奉劝,让段兴流了一背冷汗,不过听着口气似乎一点不觉得这有些大逆不道,段兴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只怕这时得到了上面人的默许。
伴君如伴虎果真他娘的是颠不破的真理,对自己地儿子女儿都能下死手折腾,何况自己一个外人。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但是已经成了必然之事,段兴也没多少功夫去怨天尤人了,笑道:“多谢公公的提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这点我懂!”
“你还真不怕我把你脱下这潭浑水?”烽火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笑得有几分诡异。
“说不怕那是假话!”
段兴很快的喝干了茶水,由于心理浮躁一点韵味都没喝出来,纯粹就当是解渴了,又倒了一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人生本来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没达到能逆转天下大事的地步。若是总这么一相情愿的办事终究得吃大亏。所以得顺天下大势而动,否则只能是早早的出局!”
“好一个顺势而为!”烽火闻言哈哈大笑。
段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做事就图一个实在,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尽心尽力,我也不跟你说大话,我能做到地,我出十分力气,一分不偷懒。我不能做到的,我出十二分心思,尽力做到,至于结果怎么样,我不敢跟你保证!”
“那你有几分把握能把老爷子治好?”烽火皱眉问了一句。
“没看到病人的状况,我还不清楚!”段兴摇了摇头,道:“但是只要提供足够的东西,我有七成把握!”
“东西肯定足,既然如此久明天进宫吧,记得把家里安置好,我虽然能牵制几分,但是也不是神仙,不能让你坐地八风不动,有些事还得你自己解决,下手能有多狠就多狠,还是那话别忌惮!”烽火起身,提上段兴送的两斤好茶:“我这就走了,不用送了,明天早上会有人带你进宫,这人跟你算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最好和他拉近关系。”
段兴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不送了!”
人走茶凉之后,段兴坐在漆黑的大厅里,也没叫人点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苦苦思索的一晚上,竟是一宿没睡。
不过段兴体力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评估了,一宿不睡对他来说毫无影响,大清早仍旧是精神饱满,去院子里打了会拳,然后趁着这段时间,接连下了几道命令,先是调集一百人精锐七杀进入帝都,暗中驻扎在铸剑池内,然后又把一百角马骑士连同一百七杀调到了雾隐镇上守住自己的根基,七杀和凤凰射手各调七十人到了黑石城堡,毕竟墨菲特训练的士兵还没出现苗头,碰到强敌根本没什么战斗力。最后一些兵力玄铁矿买那边分了一些,废弃矿洞里放了一些,两边都在段兴的计划里占了极重地分量,一边是矿脉一边是药圃和傀儡,哪边都马虎不得。
一切安排结束之后,段兴心里有平静了下来,大有巍然不动心如磐石地味道,这时来接段兴进宫的人终于来了,是海耶斯地哥哥,昨天把齐亚家族一线保镖打成残废的詹姆斯,他虽然对段兴地诸多事迹打心眼里佩服,但是他好歹也是一方权贵,用不着掏心挖肺的挤出一副谄媚嘴脸去巴结段兴,不冷不淡的直接开门见山了:“我是应烽火公公交代,前来接你进宫的!进宫是干嘛,这您比我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行,多久动身?”段兴也干脆。昨晚上想了一晚上都没有萌生半点退意,现在要是推来推去那岂不是昨晚一夜不是白熬了?
“没问题的话就现在走,坐我的车去?”詹姆斯武将出身,却天天和满朝地文官大交道,这心思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一言一行都是相当考究。绝不会让人生出一点压抑的感觉,这样一来至少不会让人对他生出厌恶的情绪。
段兴也没准备什么,直接出了,由于詹姆斯武将出身的缘故,有几分沉默寡言。仅仅也就是相互交谈了几句,说不上什么深交,仅仅是自我介绍罢了,当知道这五大三粗的家伙是海耶斯的兄弟时,段兴小小地吃了一惊,无非别的,海耶斯和詹姆斯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到了皇城门口,几人不得不步行进宫。这是规矩,谁也不敢违背,段兴下了车,抬着脑袋看着那七八丈高的伟岸城墙。沧桑大气,这让没有伤春悲秋潜质的詹姆斯足足纠结了一分钟,都没明白段兴在看什么。其实段兴也不是无病呻吟的主,也没想别地,更没什么长篇大论的感慨,就是觉得这城墙高,真高。
詹姆斯是鸢尾花近卫队的将军,这些看门的兵丁都是他的手下,两人进宫自然是没人敢阻拦,詹姆斯虽然沉默寡言。但是绝对不是不苟言笑。看段兴那副拘谨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其实这皇宫没你想的那么不近人情。用不着这么拘谨,放开些也无所谓。看看风景的同时也熟悉熟悉路,到时候这条路你怕是要走不少次,总不能让我每次都为你领路吧!”
“说笑了,这路我走一边也就熟记于心了,只是这里终归是别人家里,太过放肆只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地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詹姆斯将军你说是吗?”段兴微微笑道,微微佝偻着身子,很作践自己的形象。
詹姆斯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不做多言,一路不与任何人搭讪,直接领着段兴去了金华殿,并没进去,在门口给段兴交代了几句:“这里是皇上起居的地方,这里不比外面,一言一行都得小心谨慎,还有魔法师见到皇帝是不需要行跪拜礼的地,只需做法师礼节就够了,千万别出糗!”
“知道了,谢谢詹姆斯大哥!”段兴微微笑道,笑得有几分灿烂,反而没了先前的那般城府深深。
送走了詹姆斯,段兴以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进入了金华殿,在没有想平日里的那般随意自如,并没有直接见到那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老人,而是被安排在了一个精致典雅的会客厅等待召见。找了个最末端的椅子,正襟危坐。远比任何时候都所要来得正式庄严。庄重得让人莫名其妙。他静静俯瞰望着门外的繁华景色,那张白天没少笑地脸庞紧绷着。
金华殿虽然名字听起来高贵奢华,其实一点不然,院子里没有一点名贵的花种,仅仅两三株刚出血新芽的梧桐老树,不懂地人看起来有些空旷单调,心下有几分底蕴地人自然恩那个看出其中的沧桑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