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缓缓抬头,与我视线相接的一瞬间,慢慢扬起嘴角。那双微眯的眼睛,淡淡的笑容,仿佛都充斥着一股邪肆的魔力,吸引着你,让你甘愿沦落其中。
琴声嘎然而止。男子优雅地站起身,捧着琴,向我缓缓走来。
“小姐,这琴送予你,如何?”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微微沙哑。一股若有似无的独特香气弥漫在我的鼻尖。
我不由自主地接过那把独特的琴,瞬间,竟,泪如雨下。
我们是否见过?
哽在喉中的这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他便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夜深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点起蜡烛,走到琴边。手指轻轻地划动着琴弦,断断续续的琴音,从我指尖跃然而出。
我坐下来,双手一起拨动琴弦,街上那男子弹奏的曲子,竟在我房中响起。我忽然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琴弦上那双白皙的手,我连这是什么琴都不知道,却可以这样娴熟地弹奏它,这说明了什么?
我用指尖,抚着那朵刻在琴上的花,熟悉,我竟然感觉熟悉。
啪啪啪——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掌声。
我回转身,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嘘——”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小声些,“公主,你要是把侍卫引来了,我可就活不到明天了。”
“你,你是谁,为什么你会在我的寝殿里?”我压低声音问道,我不希望他有事!
“我么,我叫荀岐,”他邪魅一笑,“公主是叫越瑶么?”
是,我是越瑶,是叫越瑶。可是,我看着他那双幽深的黑眸,却无法点头承认。
“为什么给我这把琴?它看着很名贵。”
他走到琴旁,手指一划琴弦,抬头看着我,“这是我妻子最爱的筝。”
他已经有妻子了?
他坐到琴前,弹着刚才那首曲子,注视着我,“是不是很好听?”他不等我回答,低头看着筝,径自说了下去,“我妻子弹的曲子,总是很特别,独一无二。她第一次弹完这首曲子时,问我,我们之间有没有爱情。我回答说,我,不懂爱情。可是现在……”
“现在如何?”我想知道答案,迫切的希望知道答案。
“现在答案还是一样,”我心底,无比失望,忽然又听见他说,“但是,我希望可以一直牵着她娇小的手,永不放开。”
那个如天人般的男子荀岐,毫无预警地来,又忽然消失在夜色里。可是,我却怎么也忘不掉他那暗如子夜的眸子,忘不掉他那总是微微勾起的薄唇。
“公主,这把琴真漂亮。是亲王送予公主的吗?”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娇柔的女子。
“你是......”
“我是亲王的侧妃月华,再过几天,就得叫公主姐姐了呢。”女子缓缓地走到我身旁,随她一起来的婢女放下一个盅。女子亲手打开盖子,一股食物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她亲手舀了一碗汤给我,“公主,再有几天,就是亲王与您的大喜日子,您一定要好好调养身子啊。”她笑得好柔美,让人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
我接过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一口淡淡的药味,让我很不适。我想放下碗,可是,看着这样体贴温柔的女子,竟不忍拒绝。
她满意地接过空碗,娇颜上的笑容更加明媚。“那公主好好休息,月华先告退了。”
我沉沉地睡着,忽然腹痛如绞。
“阿络,阿络......”我虚弱地唤着。感觉身下不断地涌出一种温热的液体,我伸手一触,眼前的是一双殷红的手,“快来人,快来人!”
剧烈地疼痛,让我渐渐失去意识。
我感觉,我正在失去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不要,我不要这样,谁,谁来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我悠悠转醒,只有阿络一人在我床前。
“我的孩子,是不是……”
“公主,您不要太伤心了,很快您会再有一个孩子的。”
伤心吗?如果很伤心是不是该泪流满面?可是,我的眼睛无比干涩。
“是吗?”再有一个也不是原来这个了,“琰哥哥呢?”
“陛下与亲王正在审判月华侧王妃,是她......”
“我要去看看,扶我起来。”
“公主您是不是要去为月华侧王妃求情?其实月华侧王妃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亲王对她……”
“快给我更衣!”
这是家丑,所以只在煌哥哥的书房秘密进行。
“既然如此,就判你监禁于神殿,终身不得离开,月华,你可接受?”煌哥哥正在做最后的结词。
“我不同意。”我由阿络扶着,缓缓走进书房。每移动一步,身子就仿佛撕裂般地疼痛,可是,我却似乎感觉不到,“我不同意。”
“小瑶,你怎么来了?”琰哥哥急忙过来扶着我,“你怎么能下床,阿络,你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我挣开琰哥哥,走向跪在地上的月华,“为什么,我的孩子哪里得罪你了?”
“是你,公主,我只是想杀了你,没想到,您真是被神护佑着,呵呵......我不后悔,不后悔,只是可惜,我不能杀了你!”
“因为琰哥哥吗?”
“几年前,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回来与我抢亲王的爱?你根本就不爱亲王,你爱的是……”
“月华!”两个哥哥都紧张地让她闭嘴,“来人,把她拉下去!”煌哥哥惊慌地嚷着。
“住手,”我推开那些进来的侍卫,“把话说完!”
“呵呵,你怎么连你爱的人都忘了,公主,你真可怜!你爱的人是陛下,是陛下,你为什么要来跟我抢亲王,为什么?”
“你说谎!你说谎!我爱的人,是我孩子的父亲,不是我的哥哥,哪个都不是,不是!”我疯狂地喊着,抽出侍卫的佩剑,刺入她的腰间,“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杀了我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脚下满是鲜血,染红了我雪白的靴子,分不清是月华的,还是从我腿间躺下来的。
我扔下刀,转身,看着两个呆愣在原地的男子,他们是我的哥哥,可是我怎么这么陌生?一个据说是我的爱人,一个是我的未婚夫,可是,我怎么这么陌生?
我慢慢勾起唇角,“终身监禁怎么够?杀人是要偿命的......”
我闭上眼睛向后仰去。
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的世界被我遗忘在过去,我可不可以也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