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恩忙问:“来广州高就?不知做的是什么差啊?”
“现在也还没说定呢!”说着,柳江尧眼珠一转,呷了口酒,继而夹了块烧鹅入口。
“那你上海那边的生意呢?全权交由令弟打理么?”沈念恩问。
“我两个儿子也都不小了,都能帮把手,我在朝廷为官,很多事都不便出面的,而且我现在也就只做做珐琅、瓷器,大部分生意都脱手了,所以交给他们几个我倒也放心。”
柳江尧并未提及自己被方大卫惨骗一事,接下来,他倒问起了沈念恩来:“对了,沈老弟,你的商行办的怎么样了?商船想必也有十来艘了吧?”
“刚刚好一打,十二艘。”沈念恩笑答,心里美滋滋的。
柳江尧立马竖起了大拇指赞道:“不错呀,沈老弟,十几年的光景,你已经在航运界站稳脚跟,飞黄腾达了。”
沈念恩笑道:“十几年啊,江尧兄,人生有多少个十几年啊,你不也封官进爵,圆了出人头地之愿么!”
柳江尧回道:“哈哈,我官是做了,可没进爵啊,对了,那你最近还打算再接再厉入手新船么?我在招商局做过几年,听说你也买了几艘那的商船!”
沈念恩坦言道:“嗯,是有这么个打算,可能下个月又得动身去上海一趟。”
柳江尧边喝汤边又道:“哦,那看样子银两已经准备妥当喽,怎么说也得个四五十万两呢!”
沈念恩答:“差不多了,有些事宜早不宜迟么!”
闻此,柳江尧眼皮微皱,未再深言。之后,二人谈天说地,虽较从前生疏了几分,可还是谈到了下午三时才各自散去。
远东船行内,探听到沈念恩要入手新船的白齐芳已是如坐针毡,要知道自己在航运业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才拥有了十八艘海轮,八艘江轮而已。虽然自己的商船全部购自英吉利,质量和吨位依然具有明显的优势,可即便如此,对于沈念恩这种后来居上的气势他还是忍无可忍。
他之所以会寝食难安,其源头主要来自于其对“船王”美誉的万般眷恋。这时的白齐芳已经是个七十一岁的耋寿老者,经年累月的操劳令他的身体不堪重负当下出现了明显的不适。
几个月前,他的右腿长了块手掌一样大的脓疮。得病初期,疮只有指甲那么大,白齐芳一会觉得冷,一会又觉得热。但是没多久他的筋骨已感到疼痛难忍,而那块疮迅速向四周蔓延,表面虽不再发热,也看不到潮红,可是疼起来,他的腿却感到钻心剥皮一般,疼得伸直都成了妄谈。
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可他心里明白,自己怕是时日无多,所以这一回他深感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得插沈念恩两刀才能心安。
两年前,为了远东船行的长远发展,白齐芳的小儿子白汝霖娶了徐闻江的四女儿徐玉贞为妻,因而白齐芳算是与徐闻江结为了姻亲。
这样一来,朝廷的很多内部信息他都能最快地得到不说,与他合作的商家厘金税也少上缴了许多。毕竟如今的航运业,沈念恩的长租方式更得人心,所以白齐芳只得依靠旁门左道抢回流失的客源。
因为此事,与兴和商行合作的商家们还特意质问过沈念恩,为何租白齐芳的船厘金税明显要较租他的船少上许多。
得知后,沈念恩曾特意赶至粤海监咨询相关人员,而官方给出的解释是,每种商品附加的厘金税不同,无法一概而论,粤海监有着统一严格的管理制度,不会徇私舞弊对某些商家予以优待。
听了这些说辞,沈念恩心如明镜知他们只为搪塞自己而已,谁让人家白齐芳有三头六臂成功搭上了徐闻江的“船”,自己也只有吃哑巴亏的份。所以最终他只能靠降低四分之一租金留住租户。
眼见兴和商行的航运地位并未被撼动,千思万想后,白齐芳眉头一皱,又一妙计掠上心头。
是日,沈念恩被徐闻江再度请来粤海监“小坐”。
知道对方准没安好心的沈念恩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前去与徐闻江会面,而他刚进门时,却见徐闻江正在跟手下之人交代事情。
见客至,徐闻江抬手示意那人先退下,男子行礼转身后,与沈念恩擦肩时,二人算是打了个照面。
忽地,沈念恩只觉那手下之人白面书生似的,下巴还有个硕大的黑痣,瞧着十分眼熟,自己一定是在哪见过,可任凭脑筋使劲地转,他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徐闻江招呼沈念恩过来坐下,沈念恩作揖落座后,徐闻江便和颜悦色地夸赞了番兴和商行的大好形势,二人寒暄了没几句,徐闻江却话音一转试探道:“沈老板,兴和最近是不是又有进购新船的打算了?”
沈念恩闻后心里起了盘算:“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已经知道了我想要再买两艘新船一事?”奇怪,对方又不是自己肚里的蛔虫,他是怎么知晓的。
虽预感不祥,可他还是得点头承认:“念恩确有此意,只不过……”
沈念恩的下文本是“只不过这购船一事兴许三五年后才能办妥”,可徐闻江却迫不及待地截了话去:“没什么只不过的,买新船是好事,我们粤海监本应该是支持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