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跟着形势走也打哈哈。连科瑞笑着问,“什么小米粥?俊恒,这故事可不能不讲了。”
“人家容姑娘半夜衣衫不整地送粥到医院去了,呵呵……”瞄了一眼李汐没有半点介意的闲淡表情,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道,“李二那晚可艳福不浅吧!”可怜他啊,一心去接李汐出院,没想到形单只影地打道回府。
大伙起哄着问许俊恒口中的“容姑娘”和李汐的事,一时间场面活跃了起来。
杨勉听到后却愣了愣,想起那晚容意穿着随意地拿着保温盒出现在医院,晓婉下去买水回来后也提起了在楼下遇见他们一群人,再看了一眼李汐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一脸无所谓,随便他们胡闹的表情。只觉得刚才喝下的酒现在开始上头了,胸口火烧般烫得难受,右手渐渐用力握拳,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平静无异。
旁人没注意到不代表李汐没看出来,杨勉情绪变化丝毫不差地落在他眼里,浅笑着说,“粥有什么不好的?感觉还不错!”金黄色的粥,回去后打开,上面已经结了一层浓浓的粥皮,他竟然舍不得把它弄破,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勺起送进嘴里,很淡的甜,细软而绵滑。对少年萌芽时迷迷糊糊的怦然心动不以为然也从未感受过的他,想起医院里她低头细声的那句“补血养气”,下车后又忽然钻进来的“记得热了再吃”,禁不住勾起嘴角,久久不能平复。
“哎,martin你也真不够意思,这新鲜出炉的容妹妹大伙都还没见着呢!藏着掖着可不像你的作风啊!什么时候把绝世佳人带出来也让哥们瞧瞧……”
“这回汐少可看不上那些个眼庸姿俗粉了,没听到刚才说了什么来着,“好菜吃多了会腻的”,呵呵呵……”
包厢中扬起一阵又一阵的嬉笑声,杨勉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心中的那把活还是无法灭去,只是面上表情闲淡,目光却一丝丝冰冷。
李汐也毫不在意,低头看了看表,示意旁边的服务员递过他的外套,一边和他们说,“先走了,你们继续。”几个人都知道他今晚约了人谈事情,也不留他,只是许俊恒和连科瑞都站了起来送他下楼,杨勉客气地说楼下还有饭局,下次再找机会设宴向各位讨教,也要走了。
下了阁楼后李汐便让送行的两个人回去了,他和杨勉走到走廊尽头时却看见了单晓婉。她迈向前靠近表情略微凝郁的杨勉,“今晚这餐厅可真算齐集国内pe风云人物了,刚才在大门口遇见萧氏的副总经理james,没想到汐少也在这里。”微笑着和两人说。
“萧氏拿下了雅达,单宁腾志广场这一仗也打得漂亮,单小姐可是太谦虚了。”李汐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单晓婉。
她看了一眼不打算吭声的杨勉,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上个星期我们不是在医院看到容意半夜去看朋友,原来她的朋友啊,就是汐少。”话里有话,朋友那二字实在是重了点,旁人听了未免有所遐想。杨勉的目光都不曾移动,只是笑了笑哄她,“我送送汐少下楼,你先进去等着。”单晓婉本就是受软不受硬的人,听着他这样说,也不能当着李汐的面拂他的脸,即使是心里有不妥,也只好一声干干脆脆地应了下来。
绚丽讲究的餐厅大堂里,杨勉仿若不经意地说出口,“之前一直不知道原来容意还认识汐少呢。”李汐专心走着路,此刻等到他开口才笑笑说,“朋友。”不明朗的语气,暧昧的表情让杨勉的身体一僵,更觉得胸膛滚烫了几分,终只是笑笑说,“那这位朋友还真是够意思,半夜还送粥去医院……”若是不经意说出口的低喃声音中竟有那么一丝的痛楚,不知名的痛慢慢侵占全身。
“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李汐本不想再继续话头,心里又想起了什么东西忽然转了话锋,声音里竟浮着洋洋得意的劲头,如在说着自己志在必得的猎物般随心。
“什么关系?”大门口外,微风拂脸,可他感觉不到任何舒坦缓和,心中的压抑继续在膨胀,此刻语气更是有点咄咄逼人。
“你希望是什么关系?”李汐好笑地侧着脸,射灯落在他邪魅的眼睛中,琥珀黄的眼球里隐隐露出挑衅。却没停留半步,向着前面司机替他打开的车后门走去。
“她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女人,只适合当朋友。”他的语气很淡,却又有若有若无地有其它含义。
“看来杨总挺熟悉她的。不过不管是不是“朋友”之一,她已经说过“都忘记了。””说完不再等他回答便上了车。
杨勉看着他车远去,心里萦绕着的却是刚才他口中说她的“都忘记了”。前面滚滚的车流消失在路的尽头,灯光在眼睛里骤然深暗起来,抬头看了看光亮迷幻的射灯,他想起了高三晚自习校园路灯下,她耍赖让他蹲下来背她,一路的嬉笑打骂回荡在寂静时空中,那些记忆是不是也因为“都忘记了”而缩印成暗房中不见天日的废弃底片,再也不能见到阳光了?
深夜,万籁俱寂。
书房里只亮着刺眼的台灯,烟灰缸边上搁着的烟已经燃过了一半,长长的烟灰却没掉下来,丝丝挣扎着,沁出凉凉的轻烟。
她在门边看着他,只穿着一件套蕾丝内衣,勾画着玲珑丰满的曲线。走进去坐在他怀里,他也不动,只是任她坐下。“爸爸说杨叔叔保外就医的事得先缓一缓,最近n市又掀出了几单大案,人人自危……要不,我们先订婚……”地方有地方的规矩,上面的关系再大,也要下面的人层层配合才能完事,再说当年杨叔叔的事闹得也不小,牵连甚广,多少人看着守着不愿意再被揪出来。她不想逼着他,却又天天心惊胆颤地害怕着他想起有关容意的一切东西,哪怕是大学时的照片她也不愿意他看到……转身紧紧搂着他,听得到他的心跳声,却触碰不到他心底处。
他不出声,只是让她抱着,良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麻木地吻着她,点点撕咬着,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可还是觉得怀里空荡荡的,心里空荡荡的,那些曾经以为是用生命来承担的东西,已经一无所有了。
灯熄,烟灭,心已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