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惹得祸, 别净是在给我笑。”茶水间里古悦盯着趴在小圆玻璃桌上,头埋在臂间但肩膀却抽着一动一动的容意, 心里却是已经放下了这长期压在身上的大石。
“呵呵,我就说嘛, 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呵呵……再说,我这不是未你高兴来着吗?”她喝了一口茶,脸上的笑意不减。
昨天宇天地产的业务经理开车亲自去接陈伟和古悦去看房,本就已受宠若惊的两人却没想到经理是带着他们直奔超高层的大户型去了,陈伟吓得脸都白了,忙说, 他们要的是经济实用类的小户型。那经理还不相信, 为难着说,“老总吩咐了要好好招待两位的,听说还是崔先生特地打了电话过来关照过的,两位就不要为难我了吧。”弄得小夫妇好不尴尬, 好说歹说才最后让那业务经理明白过来, 最后介绍了一个下个月发售的新盘。看了样板房又去实体楼逛了一转,虽然还是毛坯房,可房子座向和实用率都不错,南北通透,进深小,楼距也不密,就是价格还是贵了点。可最后拍板要的时候竟生生打了六折……
“陈伟昨天在合同上签字时还低头问了我一句, 使劲掐掐看是不是做着梦来着……”
“呵呵……”容意此刻更是笑得难以自抑了,“那陈同学究竟有没有掐啊?”
“不过功劳还是得归你啊,没你那金龟婿的开金口,哪能有这样的便宜占啊?所以,我是占了你的光呢。”
“你可别乱讲,被人听到多难听啊,再说,我和他也就是朋友罢了。”
“容意,说你聪明其实又最傻。人家都待你到这个份上了,瞎子看不出来也能感受到吧?”
“你就看上他有钱罢了,他要是没钱,你还乐意看到我和他一起。”
古悦一愣,想起李汐那腿,又语气深长地说,“你没到我这阶段兴许还感受不到,这钱啊,还不是一般的重要。”叹了口气,看进她眼睛,“年纪渐长,谈什么情啊爱啊都是假的,虚的。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少女情怀聊感情?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也知道你一直没放下过。可是,终将是要面对的啊!趁着韶华未逝还有本钱的时候,好好再看看吧。”一口气讲了那么多,古悦实在心里是太多感慨了,从计划要结婚到现在的准备婚礼,发现,心真的老了。其实她也不觉得李汐有多好,只是想敲醒容意那傻子,别傻了吧唧地为着不可重来的感情浪费时间。
她没想到古悦竟然是说了这样一番话,愣了下,“别老气横秋了,多恶心啊,容姑娘我年年芳华十八。”笑笑便拿起茶杯走开了。穿过走廊和开放办公区的一格格工作间,心头忽然瞬间窒息般难受,她不是没想过重新开始的,只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踏出那一步。那天在大榕树下以为已经埋葬过去开始未来了,可未曾想到,泥土掩盖了笑容灿烂如花的照片,盖不住岁月中溃烂在心的爱与痛。
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看着文件,目光散涣,以至于手机一直震动着都没有听到,旁边的同事戳了戳自己才回过神来了,忙扯开脸笑了笑。
“喂,你好。”
那边是长久的静默,然后才慢慢出声,“是我。”声音低沉中带着浓厚的疲倦,沙哑得几乎让她要在脑海中寻找着这个声音的来源,嗡嗡响的脑袋里重复着的都是他在大球场大声吼着:“我爱容意。”宏亮,清澈得不含一点杂质。她晃了晃神才回了句,“哦,有事吗?”
“今晚能出来一趟吗?”语气中的小心翼翼让人心疼。她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去拒绝,又是长长的静默,“嗯,我……”
“只是喝杯咖啡……”
没法子忽略他话里的卑微和恳求,“我五点下班……”
洗手间的灯光很足,没有暧昧,一切都无所遁形。镜子中的自己苍白泛黄的脸,凝郁的眉头,一幅凄凄惨惨戚戚的怨妇模样,从手袋里掏出化妆包,抹上红得烈焰般的唇膏,为了让眼睛更有神,描了很浓的眼线,扫了眼影,微微的黑色烟熏加深了双眸的深邃感,衬着略提高的眼线,大大圆圆的眼睛竟生出了妖媚而神秘的优雅。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早已戴上了成熟性感的面具……面前陌生的自己让她觉得惊讶,心底却在说服自己,应该是这样的。早已不是穿着碎花裙子把辫子麻花般盘在脑后脸上泛着红光的小女生了,早就已经不是了。
还没到时间就翘了班,今天出门稍晚了点,只穿着一双平底圆头的公主鞋。在街上招手打车,去买那双已经相中很久,一直都舍不得买的鞋子。九公分的尖头细高跟,凌厉的高贵,每次逛过那店面都要停下来看看,觉得特别好看,奢侈的牌子,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狠下心来买的一天,可是,今天却什么都没想,连挣扎都没有就进去了。店员半跪在地毯上给她穿上,站起来的那刻,看着璀璨灯光下的自己,又尖又细的高跟在脚下更衬得她又长又直的双腿匀称,她听不见旁边店员的赞美,笑容却慢慢绽开。
落地玻璃窗外看着外面冷清的路面,天没全黑,路灯已经亮了,透过梧桐树交错的枝叶打在地上,再温暖的昏黄也带着说不出的清冷,这条路一直都很静。约得是七点,低头看看表,还是早了点。
门口处传来侍应生的声音,“小姐,请问几位?”他抬起头,看见她,挥手,拿在另一只手中的咖啡杯晃了晃,面前黑幽幽的液体中散发出来的味道竟让人如此难受。她穿着一身职业装,连笑容都只略略扯动嘴角,淑女而淡漠。他极力追寻着脑里她笑的痕迹,那些咧齿大笑的清脆,如今都化成机械的应付了吗?
在他恍然的时候她已经来到了座位上,他站起来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她微笑点头表示感谢,而拉开椅子后的人却又愣神了。什么时候她长高了,从前只到他肩膀的人转头时,气息都触及他颈窝了。
没翻餐牌,也要了咖啡,黑咖啡。抬头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笑着问,“不好意思,刚才路上有点堵,所以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