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统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并没注意到陈烨的神色,自顾自地按着思路说道:“你从官洲过来,朕听李准说,官洲、保定、真定、正定各府都采纳了你的建议,挖井抗旱,又在七月间好歹下了一场数日暴雨,河北各府都加紧积蓄了一些雨水,北直隶河北一带倒还勉强能有收成,不至再次爆发灾民。可你也想必清楚,河北一带是三年大旱,可山西、陕西、河南、山东也都是一两年没下过雨了。今年开春,北方这些省份呈报上来的折子堆积如山,各省所辖州县都有不少地方旱情十分严重,地里的庄稼都是颗粒无收,都在请求户部拨粮拨银救灾。可朕无粮无银可派啊!半月前,河南巡抚六百里急递,南阳、怀庆一带爆发了严重的蝗灾,折子上说,连树上的叶子都叫蝗虫吃光了,这两府各州县今年四月到六月前就被逼无奈,冒着杀头之罪,开仓赈粮,如今府州县官仓皆都空了,人也都变作了流民涌向河南其他各府州县。”大统又叹了口气,抬眼发现陈烨脸色灰青,愣了一下,恍然道:“你不必心惊,朕不是在向你要银子,朕知晓你就是当真富可敌国,也救不了数省这么多灾民。更何况朕还是你药行的那个什么,”黄锦陪笑道:“回主子,叫董事长。”
大统别有意味的一笑:“对,董事长。这天下虽然是朕的,可朕还没那么伟大,拿你我父子的银子去填补那些饕餮终日,只知搜刮民脂民膏,尸居高位的贪官脏官庸官造下的孽。要掏银子,朕看最该掏银子救灾的就是这些巨蠹贪官。朕说这些,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出血还债,他们巧取豪夺,取之于民,朕就让他们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再还之于民!”
陈烨松了口气,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额头,心头一颤,这不会是为了考验我的才能,为以后的,暗打了个激灵,急忙将心底隐藏刚冒出的那个让他神慌意乱的念头又压了下去。低头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他们掏银子?
好半天,陈烨郁闷的吐了一口气,皱着眉下意识的抬头望去,瞧着大统浮动淡淡笑意静静等待的神色,又低下头,突然脑子一闪,双眸立时一亮,抬头望向大统。
大统微笑问道:“看圳儿的神色,想必是想出法子来了?”
陈烨嘴角绽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回父皇,法子儿臣倒是想出了一个,不过下作了一些!”
大统瞧着陈烨脸上的邪笑,笑道:“这大明朝每日每时发生的下作龌龊之事还少吗,多朕这一回也不会嫌多的,说来听听。”
陈烨笑道:“父皇见谅,儿臣现在还不能说。”
大统脸上也浮起玩味的笑意:“既如此,你有多大把握?”
“八分。”
“多久?”
“最迟三天,儿臣保管让父皇看到白花花的银子!”
大统慢慢点点头,瞧着陈烨的眼神又闪过欣赏之色,陈烨心里又是一颤,脸上忙lou出谦恭的笑意。
大统又抬臂将手放在陈烨肩上,笑道:“朕与皇儿交谈,如沐春风,朕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不,应该说,朕从没这么开心过。朕有些累了,圳儿也离家有些时日,也该回去料理一下家务事了。”
陈烨瞟了一眼依旧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躬身道:“儿臣告退。”
大统点头道:“黄锦,告诉宫里的奴才们,景王无论何时进宫见朕,都不得拦阻,朕的儿子想见父亲,哪有这么多规矩。”
“奴才遵旨。”黄锦忙跪倒说道,心里一颤,随意出入禁宫,如此恩宠,可是从来没有的事,莫非?!
“将朕去年那件夏袍赐予景王。”放在陈烨肩头的手轻轻按了一下陈烨的肩膀,收了回来。
陈烨微微一愣,不解的瞧了一眼肩膀,躬身道:“儿臣多谢父皇赏赐。”
黄锦从右侧檀木大箱内翻出一身灰黑色御贡杭丝,衣摆饰流云纹,衣身绣着各种星辰图案的长袍,捧着长袍,快步走了过来,满脸堆笑道:“王爷,让奴才侍候您更衣。”
陈烨瞧了一眼微笑颔首的大统,张开双臂,笑道:“有劳黄公公。”黄锦殷勤服侍陈烨穿上长袍,后退了两步,端详着陈烨,惊叹的笑道:“王爷穿上主子这件夏袍,真是俊逸不凡,真如神仙般人物。”
陈烨打量着身上这件衣袍,灰黑锦丝随着灯光流动着朦胧的光芒,周身轻如鸿毛般丝毫觉不出沉重,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舒服,轻轻挥动了一下快到地上的大袖,颇有魏晋之风。
无怪画像上的神仙都是长袍大袖,这种衣袍穿在身上,还真有一种脚下轻盈,飘飘欲仙的感觉。陈烨脸上lou出开心的笑意,躬身道:“儿臣再次谢父皇赐衣。”
大统笑着点点头:“喜欢就好。”
“儿臣告退。”陈烨挥舞了一下轻盈的大袖,一股柔软的微风拂起,转身迈步走向殿门。
大统眼中异光闪过,突然沉声道:“圳儿回府的路上,先去见见你三哥载垕吧,他也很挂念你。”
陈烨一愣,忙回身施礼道:“儿臣遵旨。”
“去吧。”大统轻挥挥手。陈烨迈步出了精舍,离去了。
黄锦迈步过去,轻轻关上宣纸雕花竖棂殿门,满脸开心笑意道:“主子,您也大吃一惊吧,到底是神仙啊,这才短短数月,竟将景王殿下调教的如此能干,真如换了一个人似得。主子”
黄锦转身,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吃惊的看着脸色阴冷如冰,目lou凶光的大统,惊疑的有些口吃道:“主、主子,您、您这是?”
大统冷哼了一声:“他还算识时务,没有敢利用他们,狐假虎威来要挟朕,否则,”眼中闪过一抹强烈的杀机。
黄锦忙快步过来,满脸苦笑道:“主子,你想到哪去了,您不是也看到了吗,景王如今可是对您一片孝心,幸亏你这是说给了奴才,这要是传到景王耳中,景王殿下还不伤心死。”
大统阴冷的瞪着黄锦:“朕的江山还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朱载圳今天没说,不代表他心里没这么想过!”
黄锦苦笑道:“列祖列宗在上,奴才愿用脑袋担保,景王绝没这个心思,主子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奴才可禁不得吓。”
大统缓缓轻吁了口气,眼中的厉色慢慢消退了,沉声道:“也许是朕多想了,不过朕还要看看他会怎样对裕王,黄锦你说景王到了裕王府,他会怎么对想杀他的哥哥?”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