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深情(2 / 2)

点裙臣 云外天都 2457 字 19天前

皇帝嘴角微沉,缓缓地道:“儿臣明白,所以儿臣要慢慢戒了。”

太后叹了口气道:“你和先帝一样,都是这么执拗的性子,嘴里说着戒了,可心里头却始终牵着挂着,这件事,你一开始就错了,既知道了她的来历,就不应该将她带来宫里,既带来了宫里,又百般猜忌,反复犹豫,让她变成了你身上的毒瘤,总有一日,你会毒入心肺”

矮榻之上的六扇翡翠屏风朝外的一面布满了绘画,是山色凝翠沉沉的景色,因夜色转深,画屏之上画影隐约,只有烛光照着的一点露出些鲜亮来,衬着太后沉沉如沉潭般的眼神,森冷寂然。

“不会的,母后,不会的……”

皇帝坚毅的面容现出些柔软,太后如何看不清楚,她心中一软,伸出手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皇帝坐下了:“皇帝,你想知道她的想法,就要想方设法地去弄明白,象你处理政事一样,无论好坏,都有一个结果。”

皇帝沉默不语。

“又或是你心中早有了怀疑?”太后语气忽转冰冷,“她是那魑魅魍魉中的一员?”

皇帝倏地抬起头来,却见她面容森冷:“其它的人或许有几分资历,是动不了的玉瓶儿,可这件却是个瓷瓶儿”她拍了拍手,门外走进了素染,是侍侯太后多年的老人了。

“素染,你去玉堂宛一趟,给吕美人说一声,她那院子里不是有新长出来的荷花么,让她亲自去摘一枝回来给哀家,用来供奉佛堂,给先帝祈福。”

素染一怔,道:“太后娘娘,如今的时令,哪会有荷花?”

太后拿了身边的茶杯,用茶盖拨开茶杯里的红枣,道:“荷塘之水连着护城河,深可没人头顶。”

素染倏地明白,惊出一身冷汗,忙弯腰行礼:“奴婢这就去传太后懿旨。”

她弯腰想要退下。

皇帝却一步跨前,拦住了她,忽地在太后身前跪下,声音又冷又涩:“母后,您再给她一次机会……”

太后一挥手,把手里的杯子掼在了地上,站起身来,指着他利声道:“先帝临终前说过什么?他说过,要你们弟友兄恭,你为什么要去沾染她?既知道了她的身份,就应该远远避开才是,这宫里面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你偏要一个心思不在你身上的女人?”

杯子在雕有卷叶纹草的青石板地面碎裂,溅起的碎片划过了皇帝的手腕,有血痕显现,素染忙上前拿了白巾子想帮他包上,却被他一手推开了。

皇帝涩声道:“儿臣一开始不知道,可等到知道了,却已经迟了,母后,当年……当年父皇对您不也是这样?”

太后眼里升起几分怔忡,隔了良久,才颓然坐下,窗外的两棵丹桂树随风婆娑起舞,沙沙的声音传至耳内,如春蚕食叶,她挥了挥手,素染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太后拉起皇帝的手,拍了拍道:“皇帝,你父皇对哀家,怎么能和你们相比?我们的心里只有对方,所以前边的路无论多么难,我们都会共同携手度过……她心底没有你,她不会站在你的身边,相反,留来留去留成仇,皇帝,哀家是怕啊……她是你唯一的软肋,哀家怕到头来她会成为你的致命伤。”

皇帝道:“儿臣相信她不会是这样的人。”

太后忽地一笑,道:“她不是这样的人,那让哀家呈给你看看,她是怎么样的人。”她拍了拍手。

门外走进来的还是素染,她向太后曲膝行礼:“太后,芷巧带来了。”

她身后跟着三名宫婢,在错银鹤嘴灯照射之下,中间那名宫婢正是芷巧。

芷巧怯怯上前,不敢抬头,跪伏在了锦垫之上,脸上俱是惶然之色。

“你说说,你家娘娘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

芷巧磕头道:“娘娘自小产之后,精神就不大好了,先开头的日子,成日里的坐在窗前发呆,后来奴婢反复劝戒,她这才好了一些,闲暇的时候,便拿起了针线来,开始绣些绢帕等等,可不知道怎么了,每次总是绣到一半就不绣了,玉堂宛后面就是佛堂,娘娘也常去那里颂经,每次都是戌时去,亥时回来,最近因佛堂不让其它妃嫔进入了,所以娘娘也就不去了。”

皇帝想起在长秋宫那惊鸿一瞥,她原是光滑如玉一般的容颜已没了往日的颜色,整个人仿佛有风吹过,便会随之飘走,心中一阵酸楚难当。

“那你说说,皇帝在长秋宫前问她是谁的时候,她是怎么答的,你后面再用言语试探她的时侯,她又是怎么答的。”太后慢慢地道。

皇帝倏地抬起头来:“母后,您……?”

太后不答他的询问,只拿了案几上的茶杯慢慢地饮着。

芷巧低声道:“娘娘回答皇上,臣妾是吕怀卉……到后来,娘娘说了一翻奇怪的话,说起马娘娘之事,又说什么生分不生分的,说人一旦生分了,要再热烙起来,可就难了……如是奴婢趁机道,娘娘要和什么人生分,那还不是娘娘自己愿意的?可娘娘没有回答奴婢的话……”

“哀家再问你,她回答皇上询问时,脸上可有半分忧虑惶然?”

“娘娘脸上一如平常。”

太后冷冷朝皇帝望去,道:“你都听到了?你费尽了心思试探,想必心中早有了结果,她心底没有你,半分儿都没有,她是你的妃嫔,若是寻常的嫔妃,从云端跌落泥地,面前的檀郎已不认得了自己,再怎么都会忧急惶恐,心如刀割,你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所以她才会全不在意”

皇帝心底一片冰凉,脚底下的青石雕花板印在厚底靴上,如透过了那厚厚的鞋底烙在他的心上,他怔怔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跪着的芷巧,面前却浮现出了怀卉那淡白如纸的面容,她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笑过,只有那一次,御花园的木槿花开了,他远远地见着她站在那片花海之间,嘴角的笑意如微风轻拂花瓣,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何周幽王为褒姒一笑会烽火戏诸候。

“皇帝,你要明白,这宫里面如今鬼魅横生,留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在身边,如留着一把随时会倒戈的宝剑,轻会让你遍体鳞伤,重则会要了你的性命,你如今是皇帝了,哀家不便插手你的事,这个孽障,你自己动手除了吧?”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内飘荡,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她怎么倒戈相向?怎么会伤着朕,她故意着和朕生分,避开朕,连朕的身边都不愿意接近了,又怎么能伤得了朕?”他缓缓地道,“就留她在宫里,儿臣只要远远地望望,也就好了。”

太后只觉太阳穴处直至头顶一阵扯痛,摸起身边的茶杯就想迎面砸了过去,却看清了皇帝脸上黑如浓墨般的痛苦,缓缓地将茶杯放下了,道:“好,哀家就让你瞧清楚一些,她会怎么样伤得了你。”她朝门外道,“进来吧。”

这一次,素染带进门的人是一个内侍监,戴却非冠,穿青翅燕尾袍服,那是宫殿门吏的官服。

他从没晋见过这么尊贵的贵人,进得门来,就在锦垫上伏趴下了,颤颤道:“小人所述一切皆属实,那些绢帕小人送到长安城专收帕子的吉祥阁,小人从中抽些花销,其它一概不知。”

皇帝浑身冰凉:“你说的什么锦帕?”

太后从身边的案几下层忽地抽出一大包柔软之物,朝地上丢了去,那柔软之物随之散开,飘飘荡荡,如秋天里的落叶,白日里还是青葱翡绿,但被晚风吹了****,清晨便残叶落尽,铺得整个地面都是……薄薄的丝绢上有人撑舟而归,有荷杖小桥,有树木疏繁错落。

“你看看,这是不是出自你家娘娘之手?”太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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