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终问(1 / 2)

浅深呆呆地站在楼梯口望着进入狂化状态的顾景然和始终保持沉默的倪渊。现场一触即发,浅深迈不开步子,景然看上去很激动,一点都不像他,而倪渊的脸色却更阴沉,血流入眼中他恍然未觉,直直地盯着顾景然看。

顾景然难得凶狠地继续扯着倪渊的衣领:“你以为机场那两个人能对付得了我?还是,你以为让我妈把我赶到美国就万事大吉了?”

倪渊的眉头深深皱起,红色诡异地盘浮在颊侧。

“小渊,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倪渊冷笑,身体却一直僵直。

顾景然回给他一个冷笑:“辛梓。”

这两个字像是空气中凝结而成的冰渣,掉在地上,掷地有声。

“证据。”倪渊冷冷吐出两个字。

“你……”

“我怎么?”倪渊挑起眉来,“商场上从来没有公平,他栽跟头只能说是他自己不够能耐,怪我做什么?顾大少爷,你说不是吗?”

顾景然手上用力把倪渊拎起:“难道陷害他人不算什么吗?”

倪渊任他摆弄,不冷不热地回道:“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还敢说!你为什么要去陷害他?”

倪渊毫不慌乱,淡定地说:“我没有,你不要信口开河。”

“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跟我妈做的好事,我可都清楚。”

“是吗?”倪渊慢慢露出一丝微笑,“原来是顾夫人做的。”

顾景然低吼:“你不要乱说。”

倪渊不慌不忙,悠悠地说:“你刚才自己说的,你妈做的好事,我可以发誓就算你把我告了,我也能无罪释放。”

“倪渊!……”

“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起来。”

一个躺,一个趴,地上的二人猛然抬头,齐刷刷地看向梁浅深。过了会,倪渊别过头推开顾景然,低头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同时随手擦了擦额头,白衬衫的袖口立即被污浊,他擦拭得很慢,不知心里正在想什么。

“浅深……”顾景然想要向前,却被梁浅深的眼神震住。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三个人。我相信这三个人是绝对不会伤害我,也是我可以依靠的。”浅深缓缓走到客厅中央,背对着他们,“小渊,你是一个。”

倪渊擦拭的动作倏然停住,就像卡住的发条。

浅深的声音像淌在青石板上的小溪,凉凉的,想要伸手摸一摸,却什么都摸不到:“可能你一直以为我很讨厌你,很恨你妈,但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了,我早就算了。我知道你对我好,你默默为我做的事,就算你要倪家的财产我也没意见。”

“我没有窥视财产,那些是你的。”倪渊终于不再沉默。

“我无所谓,钱那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只在意到底有几个人对我是真心。”浅深微微侧身,头顶的光之照亮了她半边的脸,白得吓人。

“我是真心的。”倪渊心脏快速紧缩了两下。

半晌,浅深嘴角轻起,转过头去,笑意化在声音里融成毒液在言语中横行:“真的很狠心才是,我和他离婚,你很高兴对吧。”

不待背后的人回答,浅深又问:“如果是真心的,就不要敷衍我,回答我,他的事究竟和你有多大关系。”

喉结上下滚动两次,倪渊张口发不出声音。

“小渊,你回答我。”

顾景然斜眼看了看倪渊,眼神中充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倪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为什么你和他离婚了,你还要管他的事?”

浅深不答,却说:“老头子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之亦然。”

顾景然看到倪渊的脸瞬间苍白,全无刚才的那种冷漠镇定。

浅深闭上眼,想起那天老头子跟她聊天,她起初还没当回事,可突然听到他说:“你说辛梓是被陷害的,可你有没想过为什么有人陷害他?如果真是商场上的纠纷也到好办了。”那时,浅深没好气地回他:“那你说是什么?”老头子斜她一眼,懒懒地说:“不是为钱,就是为人。”

浅深摸不着头脑,前前后后把事情想了遍,最终在她的脑中忽然窜进一个想法,这个想法曾经困扰过她,可每次都被她否定了,这次她也捧着脑袋连连摇头。可回过头再想想,她的心越来越沉。曾咏吟斩钉截铁地否认辛梓的事与她有关,既然她都承认了照片的事,易h珊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并以此为要挟进了她的公司,她为此付给谢铮一大笔违约金。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什么都说了,那么辛梓的事她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也就是说陷害辛梓的另有其人,而这个人就在她身边。

为了证实这一点,浅深给那个人下了一个套,虽然她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但是,为了引出那个人她死了心要赌一把。

究竟是谁,在几天之后她心里隐约有了答案,是谁每天都陪她,是谁积极地帮她处理离婚事务,是谁安慰她时反复地说:“离婚是对的。”

可是,她怎么都不愿相信,那个人是他。

曾咏吟伤害她,只是在她的身上划了几个口子,血流过了,结疤后也就不痛了。但是……他不一样。

“你告诉我,”等了半天等不到倪渊的回应,浅深干脆问出深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话一出口,顾景然惊呆,倪渊愣住。世界静音了几分钟,而这几分钟比一个世纪都长。

就在浅深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倪渊的声音终于响起::“你才知道吗?”

“你疯了吗?”梁浅深忽然转过身直冲到他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我是你姐!”

“你不是。”那一掌好像不痛不痒,他侧着头漠然说,“我从来没叫过你姐,你也从来让我叫过。”

浅深眼里除了怒意还有悲痛:“倪渊,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害辛梓的?”

“呵……他算个什么东西。”倪渊阴冷地笑了笑,表情有些扭曲。

浅深不禁摇头:“你真龌鹾。”

这个词彻底引爆了倪渊的情绪。

“我龌鹾?梁浅深,我在你身边几年?他在你身边几年?”倪渊双目通红地指向顾景然,“而那个混蛋又在你身边几年?可是,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我,你什么时候回过头,我一直在你身后,可你连正眼都不瞧我。我不要什么财团,也不要倪家少爷的身份,我更不要做你什么狗屁弟弟!我忍了二十年,可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

浅深震惊地看着倪渊,眼前这个狂躁的人如此陌生。

倪渊的声音都在颤抖:“我知道你自始至终都是在骗我,离婚……这种把戏太肤浅,你这些天对我的好也是假的,我知道你在试探我。可我想哪怕只是几天,我也愿意被骗,我心甘情愿,我爱你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你看不到!”

浅深不能言语,顾景然完全反应不及。

“我早说过了,不是你的就不要乱想,你不听,还陷得那么深,成何体统!”

不该出现的声音忽然出现,屋里的三人纷纷朝门口看去,只见倪道远黑着脸站在门口,旁边站着……辛梓,他只是轻轻扫过他们三人,然后收回视线。

“小渊,不要再错下去了。”

倪渊失神片刻,立即回神:“如果我说我就是要他死呢?”他阴狠的目光落在倪道远身后的人身上。

“那我就废了你,看你还敢做这种败坏家门的事!”倪道远终于发怒,“我给你机会你不悔改,我给你时间把事情摆平你不做,那好,我来。”

“不!他根本配不上浅深,他什么本事都没有,凭什么站在浅深身边?”

“你当人家任你宰割吗?”倪道远甩出一叠文件,白花花的纸散落在倪渊面前,“这些文件其实都是没有效用的,却有人可以证明你操纵黑市!那个叫夏季的已经全部招了,你还不悔改?”

倪渊低头看着地上的纸,没去捡,可他的脸色却一寸寸地白下去。

浅深看到他这个样子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她握着剪刀刺向他时,他傻愣愣地站着不动,而小脸已经惨白得发青。那形单影只,惶恐却不敢挣扎的模样在那瞬间烙在了浅深的心上。

倪道远看着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却胜过亲生儿子的人,悲从中来,如果在他那点心思刚出来的时候他就先掐灭了它,大概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了。

“你跟我走。”

倪道远说完就转过身,顾景然见倪渊一动未动上前拉他,倪渊挣扎了下,过了片刻,终于抬起沉重的步伐。

“小渊。”

在他即将迈出家门的时候,浅深叫住他,平静地说:“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把你当作弟弟看了,亲弟弟。”

有什么朦胧了眼眶,温热潮湿,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其实,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两天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所以,我不会后悔,也不会说对不起。”

倪家父子一前一后地离开,顾景然对辛梓慎重道歉:“我母亲爱子心切,请你原谅。”不再多说,他没看浅深一眼便匆忙而去。

他们走后,只留下浅深和辛梓面面相觑。

一室清静下来,偌大的客厅显得冰冷冷,即使还站着两个人。辛梓进门后就没说过一句话,穿着黑衣黑裤,脸色似乎也跟着沉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深遂沉默,但就是没有看浅深。浅深望着他,心里毛躁不安得扑扑直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词来打破这样的尴尬场面。可是,辛梓既然还在这里没有走就表示应该有话跟她说,那她就再等一会。

果然,几分钟的死气沉沉过去后,辛梓终于有所动作。他拿出随身带来的文件夹,抽出里面的离婚协议书,走到浅深面前,一弯腰把东西方下,清冷的嗓音没有起伏:“文件在这里,我看过了,你拿回去吧。”

浅深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目瞪口呆地盯着辛梓平静得过分的脸,他的眼睛透过镜片看着她,眼神干净清透,没有夹杂一丝欺瞒的情绪。

浅深身体僵硬得没法动弹,扯了个笑容估计也难看至极:“你签好了?”

“嗯。”模模糊糊的鼻音,辛梓两手插袋给了个简单的回答。

“你真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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