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浑浊的眼光中流露出对杜子康的欣赏，他早就注意上这三个在上海滩迅速崛起的杜家三兄弟。

“吱～”一声尖锐的刹车声，老爷车停在了他们住的洋房外。

黄金荣一早在心里就对杜家三兄弟有种志在必得的把握，只可惜后来他从老二口中得知杜子康似乎并不愿意加入任何帮派。

这位新上任的二当家在一番招兵买马之后就放出风要准备对杜子康三兄弟出手了，所以作为爱惜人才的黄金荣决定先让老二陈生出面，对杜子康提出愿意收他们为徒的意向，探探他们三人的口风。

这类门徒大多都是社会下层的流氓，他们只要让介绍人送上一张红帖，奉上一封礼金，到时就可以拜香堂、跪老大，之后就算是正式加入帮派了。一般这类门徒负责日常在各类**馆、赌馆、舞厅等地方收收帐、跑跑腿、做做打手之类的活。

黄爷一掀帘子：“啊呀呀，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子康啊，来来来，快坐快坐，来人看茶，你们这群奴才真是的，也不早点通报，让子康久等了。”

这类门生一般都是社会上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不同于那些小混混们，门生的档次要高很多，进入帮派时给的礼金也要多很多。

在屋子里的她，和那时在袁宅里看到的她有点不一样，虽然她长的很瘦弱、很白皙，但小巧精致的五官还是那么的美。虽然她站在屋里没有笑，样子看上去也不过才十四五岁，身上也穿着不合时宜的下人装束，但她看上去就是那么的特别、那么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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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爷话还没说完，可能是因为刚才抽烟嘴里太渴了，他急急忙忙地喝了口刚送上来的茶，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吸茶声。对于上海滩下层流氓出身的他来说，喝茶只是为了解渴，所以他的样子毫无形象可言。

“老爷，他们来了。”

这次黄爷大手笔一下子看中三个，其实也是看在杜子康的面子上。他猜测照杜子康这么义气的人来说，要么就三兄弟一起，要么三个一个都不加入，所以他宁愿选择三个一起收，这样益处只多不少。

杜子康丝毫没受黄金荣的影响，他连眉毛也没皱一下，轻轻地拿起茶盏，象征性的缀了口，又把茶盏轻轻放回了桌子上，整个动作优雅又轻巧。

“当时结拜时说的话都忘了！”

榻上的老爷挥了挥手，三个丫鬟识相地退了下去。

高级门生不仅入门礼金最为丰厚，就连加入帮派时也不用给老大磕头，而是直接对着供奉在堂中的“关帝爷”像，三鞠躬。鞠躬完毕后就算是入门了。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丫鬟正忙着在抽烟的水烟壶里挑着烟沫子，不让大烟熄灭；一个丫鬟在边上忙着斟茶递水；还有一个丫鬟半跪坐在地上，轻轻地帮老头捶着腿。

下人们很快奉上了四杯茶。

“是，陈爷是想收我们三个为徒，加入青帮，不知道黄爷您的意思。。。”杜子康直视黄金荣的眼睛说道。

这种高级门生等日后飞黄腾达了，帮派老大会把他们当初入帮派时，奉的礼金全部都退还给他们。因为没给老大磕过头，就代表以后算是平辈了，表示日后在帮派中和老大一样，平起平坐。

“来来来，坐下谈，坐下谈。”

加入青帮的人分为两种，一种叫门徒。

“就凭大哥的本事，咱们自己也能赤手空拳创立出一个帮派，青帮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时间久点、人多点，听说他们做什么事都要先跟这个姓黄的老头子汇报，还要等到帮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长老开什么会，商量什么的，一点也不自由，我只听大哥一个人的！”

“我是真心想让你们兄弟三加入青帮啊！”

“以前我们三个吃糠咽菜。穷的时候，一个馒头可以分三份吃；一张棉被可以三个人一起盖，现在有钱了、日子好了，你们却没以前团结了，心越离越远了！”

杜子康看着他俩的背影摇了摇头，他没有进房，而是直接倚靠在车门边，从口袋里掏出了火柴和香烟。他点了根烟，猛吸了一口，熟悉的尼古丁的味道，慢慢地抚平了自己的情绪。

吸大烟的老头就是上海滩赫赫有名的青帮老大黄金荣，人称黄爷，他边打哈欠边缓缓下塌、起身，内堂里的床榻是专门为了方便他抽大烟时准备的，为了满足他的烟瘾同时又可以不耽误处理帮会里的事务，所以堂里外只用一个珠帘隔了开来。

和自己记忆中那个在袁家花园的长廊里，偶尔露出莞尔一笑的小姑娘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民国三年，袁世凯复辟称帝，83天后，他将被迫取消帝制，退位后最终郁愤而死。”

杜子康直到这今天也很难想象出那么好看的、恰似殷桃瓣的唇中，吐出的居然是这么惊涛骇浪的话语。虽然他知道这番话中可能有一半是假话，是让自己活下去骗人的鬼话，但他还是愿意相信那些是真话。

杜月笙越说越兴奋。坐在他身旁的杜蛮则是不屑一顾。

杜月笙和杜蛮坐在后座上，三个人中杜月笙无疑是显得最开心的。

虽然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后黄爷觉得有点遗憾，不过经历过大风浪尤其是帮派之挣的黄金荣来说，要想把这三个猛将心甘情愿的收纳在麾下，他知道自己还需要一个时机，反正时间和耐心，自己有的是。

尤其是“一战成名”的老大杜子康，听打探的人说他曾经出过国、留过洋，不仅懂洋文是个读书人，而且身手敏捷、性格狠辣，以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北方得罪了大军阀袁世凯，还敢去刺杀他，居然还活了下来。

其实对于杀熊明华一事来说，他不光是为了手下那个被熊明华砍断腿的无辜小弟，也并不仅仅是为了熊明华一直调戏骚扰杜月笙看中的红颜知己白婉，而是他知道这个熊明华和南方革命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那些人一直在和袁世凯接触。

“什么老头子，是黄爷！黄爷！要叫黄爷！蛮子这我可要纠正你，以后正加入青帮了可不能老头子、老头子的叫了，你啊，人生在外地就是不懂。黄金荣啊，他是谁啊！他可是咱们上海滩顶顶有名的黑帮头子啊！”

还有一类就是比门徒要高级一点的，叫做门生。

黄金荣黄爷没有像他们三人那样剪断了头发，他留着长辫子，穿着老式的青色长马褂，他的年纪大约在50岁左右。或许是由于年岁和抽大烟的关系，他的脸上的皮肤松弛，显得有点老态，蜡黄的手指上夸张地戴着五六个大金戒指。

三兄弟中的老二杜月笙据说出身和自己一样，也是个下层的小流氓，但他心思非常缜密，很多时候充当幕后军师的角色。

事实果然如黄爷所料，龙虎帮的大当家死后，帮内二当家和三当家挣当家之位，内斗的非常厉害，龙虎帮内也因此死了好多兄弟，他们还一时顾不上报仇。

杜子康话语中针针见血：“杀熊明华是我杜子康一人所为，要是他们龙虎帮要报仇，到时我就一个人去！不连累你们！！”

要是他们愿意加入最好，就算不愿意反正驳的也是老二的面子，和他黄爷无关。可没想到一直不肯松口的杜子康居然答应了，可能是为了自己兄弟的性命着想。

“做我黄金荣的高级门生吧，礼金要是你们不够，到时我来垫付，怎么样？”

杜子康给自己做了个深呼吸，他抬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叹了口气，也是他，让自己认识了袁心鑫。。。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吧。

“这样，就算我明天死了，也有脸去见酒泉下的青帮的祖师爷们了，哈哈。。”

“哈哈哈。。。”

每只戒指都金灿灿的，上面不是镶嵌着翡翠绿，就是镶嵌着玛瑙红的大宝石，红红绿绿地颜色透露出主人的庸俗，说话时的语气里也带着些痞子气。

刚才他难得的在这个年轻人面前透露出一些疲态之色，却丝毫没提起龙虎帮要报仇、青帮现在是最好的保护场所之类的话。因为黄金荣知道对于狠角色来说，说狠话逼他加入青帮不是上上策。有些时候适当地放低姿态、说说软话，再加以利诱，说不定就能事成功半，更何况现在的青帮也是时候需要些新鲜血液注入了。

后来自己考虑到龙虎帮在上海滩的实力，怕日后他们对老二和老三不利，所以答应了青帮陈生的要求加入他们，没想到今天他们兄弟三人，直接被老大黄金荣看中。

门生中最高级别的就是高级门生。

相对于北方凌乱的政治格局和混战，南方的情况似乎好很多，尤其是位于南方的经济中心，繁荣的上海。

三个丫鬟长的都非常年轻，眉清目秀的。其中一个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即便再年轻，她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的烟味，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伺候着躺在塌上，享受着的老头。

其实当自己从陈生口中得知黄金荣要见他们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这个结果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好，黄爷竟然让他们三个一起，做高级门生。杜子康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就算以后自己有什么事，但最起码老二老三的命算是保住了。

“第二年也就是民国元年，爱新觉罗﹒溥仪宣布退位，袁世凯将正式就任民国大总统。”

杜子康把车子开到庭院中间，他下了车，杜月笙和杜蛮也老老实实地下了车，他们知道大哥发脾气了，都一溜烟的跑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