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颜袅袅婷婷地进来了，窦安先抬起头，眨着明亮的大眼，“颜姑姑，白蘋姑姑醒了，姑姑去看看她吧！”

“永无向来随性，想起什么，也就说什么……”他云淡风轻地扔下一句话，抬脚便走，稳健的步子踩着密密层层的落叶，渐渐去远，一句轻飘飘的声音却忽然从竹丛掩映处送出，“那首《谪仙怨》便是那人所做，也不知是为了怀念他的美人，还是那位死的冤枉的贤妃。”

朱颜被她吓得愣了愣，随即笑道：“快别，白蘋别哭，这都成了‘欲语泪先流’了……咳，我的意思是，人这不都好好的，咱们不哭，来，坐下说话。”

“有什么不对吗？”朱颜习惯了望诊，对人面色神情的变化观察得也十分细致入微，分明见到他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或许是恨，或许还是其他什么——这个人太会掩藏自己内心所想了。

纠结了一会儿，又打了一小罐竹露，这才缓步回了院子。

“成，师父！”窦安雀跃地蹦了起来，拉着朱颜就走，“师父快去看看白蘋姑姑吧。”

“阿颜可知道此曲？”说起琴曲，永无的神情永远都是平静的，一双眸子此刻又如一泓幽泉，清澈但又深不见底。

刘自新正陪着自家太婆，一道在廊下晒太阳，自然还会不时去翻翻朱颜晒在廊下的药材。窦安很乖巧地躲在檐下的阴影中，认真地看着手中方书。

朱颜两辈子加起来都最讨厌算辈分，听到这孩子饶舌，急忙微笑，“要不小安还是唤我师父吧？”

“举手之劳，况且救你的，其实该算是袁公子。”朱颜低眉，说起这事来，辨出白蘋是中毒的人是徐绸珍，开了方子定下治法的是袁宣清，自己充其量也就算是个热心帮忙打120的人。

“阿颜在想什么？”永无已经收拾妥当，大有一种“乘兴而来，兴尽而反”的意思。

白蘋穿着白纱的中衣，正坐在床前，静静地绣着手中一双宝蓝缎子的绣鞋，上满用白色丝线绣出一串灿白的木香，十分精致，不时还拿起床头五斗柜上那一晚绿豆茯苓甘草解毒汤抿上一口。

“但……永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踏进安置白蘋的屋内，扑面而来的，都是提神的薄荷香。

朱颜无奈摇了摇头，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觉得有了师父就新鲜得很。不过她也纳闷，永无看着潇洒得很，怎么会与一个孩子去纠结这种辈分问题？真是有些奇怪。

“可美人是那人心尖儿上的人，如何肯令她便这般死去？恰好一位贤妃也随行在侧，那人便让贤妃替美人赴死，而偷偷将美人送了出去……”永无说着微微蹙眉，本就凌厉的剑眉将面上的线条衬得越发棱角分明。

这次琴声没有先前的哀婉，听着更加古韵悠扬，转了几转，似乎颇为激昂，朱颜自认自己欣赏音乐的水平有限，只得转了眸子去看永无那一双光芒莫测的眼睛，果然成功捕捉到他眼中一丝异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