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怨那个倪亚！

我家有两个折叠凳，脚儿是铁皮卷的，凳面是蓝色几何花纹的那种。

“干处长为了工作没日没夜的，一点儿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安主任回忆说，“我刚来的时候，他干办公室主任，事事处处都为我们想个遍，一忙就忙到挺晚才回家。”

“啊，我罗奶家。”

完了完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说的真是那么回事，别赶走了一个进来仨儿，那就坏了。

我就不行，据我爸说，我妈怀我的时候，就有病，我生下来，就长得痩小枯干，最后，长到一米六四，就不长了。

“你听谁说的——你知道我刚才接了谁的电话——就说是我爸的情人？”

我听我爸说，我爸给我买奶粉，我罗奶很少给我喝，就让我喝饭米汤，吃小瓶干、鸡蛋羹，煮骨头汤。说在她年轻的时候，就给吃不到妈妈奶水的孩子，喂这些个。

你个倪亚尽给我添乱！

这是你自找的采集的爽不爽？给你提示了会给随机内容！居然还采集！

安主任叫安凌颜，和电视剧《甄嬛传》里边的安凌容安答应，只差一个字。所以，人们背地里就叫她安答应。她这个“答应”当然是针对我爸说的。

我不记得我爸有过这个时候，那是哪一年？

这家伙真恶心，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往出说！

我一五一十地把我爸出事的经过，当安主任讲了。

我赶忙又把门关上了。

这时候门铃响，我打开对讲机，一问，才知是安主任来了，我就把楼门打开了。想一想，又把屋门打开了。

窗帘动了动，我知道倪亚在后边，他这么鬼鬼祟祟地象什么话？让安主任看到了，这算怎么回事？

“落渣（lazha）”字典里没这个词，但我们那里是妇孺皆知的，就是最小、最不起眼儿的那种东西。猪、狗下崽子，总有一个抢不到奶吃，因此就长得又瘦又小，就管这样的猪崽子、狗崽子叫“落渣”。至于“干巴”，一是说我长得不水灵，二是他们知道我姓干。后一句“不想爸妈想老头儿”没什么意义，极尽贬低之能事，又合辙押韵罢了。

从门？我打开门，他就闪身进来了？我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我爸说，后来发生了“大头奶粉”事件，亏了你没喝那么多奶粉，要喝成大脑瓜、小细脖可怎么整？

看上去，安主任哭过，那女孩儿也哭过。眼泡又红又肿，哭得很厉害。

是倪亚，他在靠窗的墙角处站着。这个脏东西从哪儿进来的？是从窗子吗？窗子也没开呀。

再说，倪亚讲的也确是实情。

照她这么说，那是在我2—5岁之间，我寄养在罗奶家，罗奶喂我。

她叫啥？叫“师绿”？我叫“干红。”

我慌忙从立柜边上拿过来一个折叠凳，放在安主任娘俩对面不远的地方，坐下去，说，“就是吃完晚饭后，天还没完全黑呢，我爸说他脚脖儿疼，我就……”

我爸中午花茬的就在食堂吃，有客人那是没招儿了，得陪客人。

“我爸怎么得那个病？”

把屋门敞着，迎着安主任。又一想，走下去迎她。

在三楼的平台上迎到安主任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我把门打开，对他说，“你出去！”

倪亚绕哄着身子，躲着我，坐在单人沙发的后边。他坐在什么上了？啊，可能是坐在一只小凳子上。

“你进来我就进来了。”

倪亚呢？这脏东西上哪儿了？

我知道他透过窗帘的绣孔正往这边看，能看到我给他使眼色。

叫师绿的小女孩儿怯怯地看我一眼，猫一般地说，“干红哥哥。”说着，眼泪止不住了，上前一下子抱住了我，伏在我的肩头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倪亚从墙角处走出来，但他不敢离我太近，怕我抬手打他。

安主任说着就站起身来，拉着她女儿就往出走，象逃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