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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要见的朋友吗?”许诺看着我问,一脸淡然,没有温柔也没有微笑,看来他确实彻底把我忘了。
“明白,老妖怪大人。”
“不仅仅是刀呢,这些你也都要自己来吗?”
“仔细想想,才感觉伤害我时,李映心底里也非常痛苦,身为朋友应该做的事情是安慰她,开导她,帮她找到正确的方向,而不是一直冷落对方,等着她来向我道歉。李映可不是会主动道歉的人,当朋友这么多年,我连这点都忘了呢。本来想拿蛋糕找她,和她和好,尽量帮她,李映本性善良,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来,她一定有非常难以说出口的理由。这些天来,我竟然都没有为她考虑过!”
一,二,三,深呼吸,微笑,不动怒,好的,我不能输给她,非常好。
如果是妈妈面对这样的一个对手,她会怎么做呢?
愿一切安好。
“当然有。”
许诺一离开茶馆,李映就收起了笑容,说道:“你看到我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我能感觉得到,我的同伴们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只是我们都觉得,一旦说出来这个想法恐怕就会成为事实。大家迈着沉重的脚步准备回我家再商量一下时,麻虎说道:“那个丫头如果能看到现在的场景就好了。明明任性又古怪的要死,却依然有一群朋友关心着她。”
“跟你那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一样。”
亲爱的透明人:
“不是古怪任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无所谓好与坏。”我说。
“来过了吗?”她皱着眉头想。
“所以现在,更得去找我的朋友啦。他是个见多识广的巫咒师,肯定知道李映被什么怪异的东西缠上了。”
“怎样?”
“有一点点熟悉,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的人是你。”
但我却没有什么能够输得起的东西,我的一切都在面前这个人的掌控之中。突然之间觉得,在我和她之间连着细细的线,线头在她的手上,我是她的提线木偶。这种被控制的感觉真让人不爽。
“为什么?”
而且,现在浑身是伤呢。因为用力过猛,手腕又流血了,弄脏了被子,会被奶奶骂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想尽量表现得严肃一点,真诚一点。从我对李映的各方面了解中可以看出来,她非常非常敏感,非常非常喜欢误解别人的好意。
“他告诉我,离开茶馆后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他应该认识你,他说忘记某个朋友让他心里非常不好受。为什么会这样?我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获得了现在得到的关注和幸福,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能把它摧毁?!除了你,还有林练和姐姐,为什么你们总能成为大家的中心,为什么你们总能让我关心在乎的人只看着你们?!”
注意力集中于笔端,想像自己化成了一滴墨,拼命用这支巨型毛笔写下了“李映”两个字,字化成一团墨,又散开,像一只只小中的蝴蝶飞走,去寻找全市里所有名叫李映的人。我松了一口气,无力地瘫软在床上,每次运用这样的能力后,都觉得非常累,看来我的修行还远远不够。
好在他做出了和麻虎不一样的选择,来到了李映身边,他掰开了我那只拉着李映胳膊的左手,同时轻轻地夺走她手中的武器,看来没有想起我来,觉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感觉像有草叶割破我的脸,摸一摸,当然能感觉到脸上的伤口,她又开始以自残的方式伤害我了。伤口接二连三地出现,再出现,感觉自己像是正被凌迟处死呢。果然,人的忍耐与控制力都是有限的,一刀刀下去,我心底里想要帮助李映的想法一点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愤怒。
“许诺,那个男孩我也见过,他非常关心你呢。”
得在还来得及之前。
“沈原吗?不可能吧?”我说。
我很快就睡着了,醒来时天依然很暗,本以为自己可能睡了好几个小时,打开手机看了看,竟然不到九点,看来我只小睡了一会儿,但感觉自己满血复活。有些墨迹飞了回来,乖乖地把自己拍在了速写本上,我便得到了很多个关于李映的消息。许诺和朱利安也来到我家里,跟他们俩一起的,还有林练,她手里捧着包围得很精致的点心,是她妈妈准备的,她想送给李映。
我这才发现,面前的李映的嘴巴一张一合,是她在说话吗?面对面都听不出来呢。
童夜深说过,因为平衡不倒翁不擅长作选择和决定,所以它只会听从被它寄宿的人做出的任何决定,也不会反对。所以要想摆脱它,只要把它带到某一个十字路口,让它不要再跟着自己,找不到该选择哪条路的它,就只能再次在十字路口苦苦思索。
“还要问为什么吗?你的恐惧应该消失了吧,没有恐惧作为媒介,我呆在你身边的立场会非常奇怪呢。你想起来了吧?”
“她也舍弃过你一次,你们俩两清,正好可以重新开始。”麻虎说。
“全部都是假话罢了。麻虎的出现,不就暴露一切了吗?”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茶馆见那个透明人。
“同尘,你是个非常独立有主见,不需要别人操心的女孩,有时候有没有想过,收集故事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工作,应该找人分担一下呢?”
“你这样的怪胎,怪不得得不到许诺和大家的爱!”我说出了这样无可挽回的话来,她肯定会杀死我的吧(如果不倒翁的能力可以做到的话)。
早上起床时查看邮箱,便看到了透明人留给我的信,不,应该是战书,老妈没教过我怎么逃避,我只能应战。午间休息时分,我在校门口等待许诺,约好和他一起去找我的那位朋友,没想到只有朱利安来了。
轻风吹来掀起门帘,我抬头一看发现是许诺,有些小小的吃惊,但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现在的他应该会跟着李映一起来才对。接着李映就进来了,许诺轻轻握着她的手,帮她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李映搞的鬼,看到许诺对她这样温柔,还是让我心中火大。
两个人眼神对视,我无事可做,只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道:“秀恩爱,死得快。秀恩爱,死得快。秀恩爱,死得快……”
“难道你想消灭它不成?普通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而且,小姑娘,对于这个世界,你还缺乏了解。”木双清说,“平衡不倒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但利用这种力量的,却是人啊。你们那个朋友也真傻,其实,哪有克服不了的呢?难道她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有着这样子痛苦的人吗?沈原以前也和她差不多,不过现在,他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许诺歪着头想了想,又点点头,目光转向我,依然深情而温柔,如果此刻他向我表白,我肯定会答应吧,不管朱利安会不会大吵,不管李映会不会突然再给我几刀。
“刚刚许诺来电话了,你知道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吗?”
许诺和朱利安还在四处寻找着李映,我得到特许能够休息,他们会随时向我汇报寻找的结果。连一向粗心的奶奶,也注意到我伤得不轻,嚷嚷着要送我去医院。我摇了摇头。
她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肯定是刚刚许诺说了些什么会刺激到她的话来。我也匆匆来到柜台前找老板结账。她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名叫秦臻。
如果李映遇到的是平衡不倒翁,那等待着她的,会不会是这样的一种结局呢?我和朱利安怎么也想不起她的脸,家人把她忘在酒店里,同学们像她不在教室里那样议论着她,这些,是不是都是她消失的前兆呢?她知道自己的结局吗?
“我得走了,许诺。”麻虎突然又说。
浑身都疼,偏偏意识又非常清楚。我看到麻虎上前去一口咬住了李映那正拿着美工刀的手臂,美工刀掉在地上,同时,我的胳膊上也出现了好几个齿印。
我的眼神和表情,看来非常具有说服力,慢慢地,我能感觉到她的眼神有些动摇了。这时,李映的手机响了,她凌厉的眼神变得温和,看来打电话来的人是许诺。
“同尘,快跑。”
突然之间,李映变得异乎寻常地冷静,她举起了美工刀。
顾同尘
透明人
拦在我和李映之间的,当然是麻虎,而且它面朝着李映摆起了攻击的架势。由此看来,它到这儿的目的是帮助或者说保护我,而不是李映。许诺那个家伙又随便想起什么来了?可不可以不要总在关键的时刻刺激李映呐。
她像变魔术一样,从包里掏出了剪刀、叉子、修眉刀、订书机,甚至还有一把匕首,她的包简直就是小型武器收纳盒啊。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看过的小说中的某一位女孩子,她为某种原因失去了体重,因为担心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同时也担心没有体重的她会受到伤害,她也随身携带着众多的武器。故事里那个女孩因为什么失去体重了呢?好像因为无法接受家庭破裂带来的痛苦吧。李映呢,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什么,是大家对她的忽视吗?过去我不认识她,也不了解她所经历的一切,是怎样的忽视,让她决定走上这样的路?还是说,只是她把那些忽视给无限制地放大了?
顾同尘:
“不行,我要等墨迹飞回来,而且看来今晚还有很多事情,我可不想把自己包得像个木乃伊,明天再去吧。”
沈原是木双清的朋友,身为狐妖的双清,似乎和沈原的某位祖先有过一段孽缘,所以非常关心沈原。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沈原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说话,便却是个相当开朗的人,
“李映的存在越来越弱了?”
她的目光望向对面那片黑乎乎的树丛,我们也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同一个地方。她在吗?我反正是感觉不到。
“再也忘不了了,就像和同尘相识的日子,都浓缩在了此刻,所有的爱意,也都在此刻最为强烈。”
这个家伙,完全就没听我所说的话嘛。被别人忽视的同时,也习惯性地忽视别人与自己相左的意见,是这个家伙的强项吧。
我听不到许诺都说了些什么,但她的表情变得僵硬可怕起来,几乎是把电话摔在了桌子上,接着她又猛地抓起电话站起来,冷冷地说:“我们到外面去谈。”
“有什么不可能,到现在,他的性格也都属于内向型,不过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才找到了和自己的不足周旋的好办法。那个丫头,如果你还在这儿的话,我想要告诉你一个道理,活得和别人,或者说和大家期望中的理想人生一样,只能说明你和大家一样,活得千篇一律,并不能证明你的人生就是有价值的。你们也好好记着我所说的话,这是一千多的妖生智慧啊。同尘,把我的话一个字也不改动地记下来吧,值得后世所有人铭记。”
会不会出现了最可怕的情况?
“告诉你三个消息,第一,今天早晨醒来之后,许诺又成了眼里心里只有李映的讨厌家伙,而且这次把你忘得非常彻底;第二,李映这次月考成为了全年级第一名,而原来一直考第一名的那个女生却嚷嚷着,自己的试卷答案,像是完全和别人的答案换了,当然,字迹还是属于她的,另外,听那些女生的议论可知,平常李映的成绩都在百名以后,属于中等;第三,本来准备去看看得了第一名的李映有什么反应时,第一感觉是她不在教室里,找了半天才发现她,又发现她的那些同学几乎都当她不在教室里,开始羡慕地谈论着她的成绩来。我有一种感觉——”
我在赌博啊。
因为下午放学后还得去见透明人,可我又急于知道关于李映的事,所以只好翘掉两节课,当我以为自己正悄悄地离开教室里,可以感觉到我们班的班长陈路非,正向我投来两束如利箭一样的目光。班长大人最反感的事情就是翘课了。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
见信如面。
“顾名思义,长得像不倒翁,上尖下圆,像鸡蛋那样。它们非常擅长保持平衡,认为做出选择就会打破平衡,所以非常不喜欢做出选择。因此,它们经常会在十字路口迷路,因为无法选择根据哪条道路前进。据记载,在普通的岔路口它们也会迷路,但不如十字路口多见,因为十字路口的选择实在太多了吧。有时候大家经过十字路口时会看到它们,它们便会跟着那个人,我们看不到它,但它确实始终在那个人身边,甚至可以说和那个人融为一体。它能够帮助那个被自己寄宿的人实现很多愿望,但保持平衡的思想时刻围绕着它们,所以这种愿望的实现,必然要有拿出来交换的东西。”
童夜深停下来,以电影中慢动作那样的速度喝着面前的茶,故意卖关子,这个老头子总是喜欢这样子捉弄人。
“刚刚她已经来过了,然后莫名其妙地又走了。”
完全不用向我道歉,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啊。
“歪理!这不过是拥有一切的人自以为是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