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笔下风雨(一)(2 / 2)

“不是,它是我的朋友的祖先创造出来的。她马上就要来了。”

“真想见一见那个人,不过我和别人约好了,马上就要迟到了,明天再到这儿找你吧。能够创造出生命的毛笔,太神奇了!”

“快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同尘和沈原也和姚望一起去了双清家,半夜一折腾,大家都饿了,沈原便在阿九的絮絮叨叨之下,煮了一大锅面条。没想到,姚望也和双清、同尘一样,是名副其实的大胃王,她们三个人很快就把面条消灭得干干净净。吃饱之后就更睡不着了,姚望便向大家讲述起她父亲的事情来。

“老房子本身的历史以及历代主人,就是值得探索的故事。”

“我确定这样想。我看过很多《聊斋志异》里的故事,那些妖怪们都喜欢给自己与某位人间书生的感情,加上天命这样的字眼。而且,我爸爸在信里,也写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字眼。从小时候开始,我时不时地,就会看到些大家看不到的存在物。小时候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妈妈就会骂我,说我是个非常奇怪令人害怕的小孩。后来和我的父亲开始新生活时,我不想他讨厌我,所以从来没对他说起过。但他在信里说道,其实他知道我可以看到那些存在物,而且他也能看到。他还说,我身上有灵力,灵力会让我学会使用这支笔。当然他还在信里提到了使用这支笔的方法,我很快就掌握了,慢慢地能用这支笔写出越来越多的花样来。我爸爸把那套房子留给了我,所以我不用担心无家可归。只是我向来不喜欢读书,到学校去,不过是为了让爸爸开心,所以他失踪之后我就休学了,一边研究他留下来的东西,想寻找些关于他行踪的蛛丝马迹。”

“你这支笔从哪儿来?”同尘问她。

沈原看着这个随时会发飙的学姐,依然有些心惊胆战。今天下午她为了看阿九来到沈原家的餐馆里,得知阿九被绑架了,把沈原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顿,现在,余怒未消吧。

“怎么感觉有些像港剧台词?”

姚望点点头,转过脸惊讶地看着同尘。

“不好意思,同尘学姐,请你把故事收回去,放回书中吧,能不能看到幽灵,能不能做出让人吃一口就泪流满面的面条都无所谓,请你把故事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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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是有同伴的。”姚望也说。

一个声音从同尘身后那几株盆栽那边传来,沈原转过头去,看到今天那个穿短裤的女孩,在那渐渐淡去的光芒下,来到同尘面前。这个女孩身高体型甚至是发型,都和同尘非常像,两个人的神态里,也有同样的倔强与不认输。

“原来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同尘感叹道。

“第三次出现了!”沈原写道。

沈原想到今天看到的金色光芒,他又看了看床头的钟,已经夜里三点,大家都睡了吧,而且学校也已经放假,早就空无一人,所以应该没有人注意得到。他草草穿好衣服,又洗了把脸,让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然后和双清一起离开家,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两个人打车去学校。

“哎呀,刚刚开始玩呢!”阿九嚷嚷道。

“反正又不远,有很多老建筑可看。”

沈原的朋友同尘,也拥有一支类似的笔,不,太像了,从外观上看,这两支笔简直一模一样!而且,这个短发女孩,和同尘也有几分神似。她不会是同尘的分身吧?

老实说,能得到阿九的指导,沈原还是很高兴的。自己的学业成绩一塌糊涂,又没有其他方面的特长,本来就准备今后以当伙夫来谋生,现在多多练习也是应该的,笨鸟先飞嘛。可不知为什么,他嘴巴上就是不想向阿九认输。

“沈原,我上次让你练习的那道菜,你做得怎么样了?”派大星一样的墨精灵嘟着嘴说。因为它圆圆乎乎的,沈原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它和“程九思”这样死板的名字联系在一起,所以称呼它为阿九。至于阿九让沈原练习的那道菜,就是川菜名肴麻婆豆腐,程师傅生前是位地道的川菜大师。

沈原看着面前这两个女孩,心想,别说是同类,就算声称她们俩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也会有很多人相信吧。

“不过,我们这儿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城市,要想找到一个人,还是非常困难哪。”同尘摸着下巴说,“或许我们可以先把你爸爸定义为一个妖怪,打听起妖怪来说不定会容易些。你有你爸爸的照片吗?我可以先让我的朋友们帮忙打听。”

“这只能说明,你确实没有成为厨师的天分。”

在学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另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同尘心急火燎地朝他们走过来,叫道:“那个家伙在哪儿?”

同尘也是秒回。

“不是简单的寄住而已,那个故事被关在了她的身体里,想出来也没办法。啊哈!”

那女孩转过身去,捡起被自己放在花盆旁边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只塑料瓶,把阿九放了出来。阿九“啊”的大叫一声,朝沈原飞过来。同尘幽幽地说:“我才是你的主人吧?”

“我只要会做面条就行了。”

“你觉得你爸爸是妖怪吗?”同尘问。

没想到,面前只有那团花瓣形状的光飘在半空中,却不见什么人影。听到同尘的声音,它们似乎也因为害怕而没那么明亮了。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她举起自己手中的大毛笔,“为什么我的笔做不到这一点?”

姚望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就是流浪,因为已经没有家人,不过,心里还是希望能够找到家人再次安定下来。我在寻找我的父亲。”

这张网来自那个女孩吧?照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应该是那个女孩把阿九绑架了?

一个声音从脑后传来,吓得沈原把手机扔在了柜台上,扭过头便看到一团黑色的烟雾状的东西,有着派大星那样圆乎乎的形状。兴奋的沈原拿起手机,飞快地按着键盘。

这个故事精灵自称自己的名字是程九思,据同尘说,这好像是这个故事精灵所承载的那个故事里主角的名字。程九思曾经是同尘某一位祖先的朋友,因为她的祖先非常喜欢程师傅做出来的食物,便专门为他写下一个类似于传记的故事,没有丝毫传奇色彩,只有她的祖先对尘世深沉的爱。

“那个故事精灵属于你吗?”

“我父亲留给我的。”她说,“你的笔呢?”

沈原已经把这个女孩拥有相似毛笔的事情告诉同尘,但真正见到她时,同尘依然满脸惊讶,那个女孩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样的。两支笔摆在一起做了对比,沈原才发现这两支笔的外观果然没有任何差别,只不过姚望的笔要新得多。

“派大星是谁?”阿九问。

“就是你吗?快把我的故事精灵还给我。”

“没关系。”同尘一边挥着胳膊,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想到自己刚刚的态度也太不近人情。

总之,同尘说得天花乱缀,但双清的兴致似乎不是很高。

“这不过是失败者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原来发现了同类吗?”

“学校教学楼楼顶上,进了校门就能看到。”双清说。

“这是墨精灵,对吧?”那女孩像没听见沈原说话一样,急切地问道。

三个人翻围墙进了学校,果然看到教学楼的天台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不知道的人,准以为上面有人照着蜡烛讲深夜故事吧。教学楼的大门虚掩着,是那种大别墅常见的铁门,看来应该是那个女孩打开的。沈原、双清和同尘一起进去,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三中是全市所有差生和问题学生的摇篮,升学率常年移居倒数第一的宝座,是一个被众人遗忘的地方,所以基础设施建设也停留在十来年前的水平:每层楼的声控加光控路灯都坏了。天台的门半敞开着,因为自己家故事失踪的同尘率先踏进天台里,冲那团光叫道:“把我家的故事还回来!”

“哪里的话?因为我们是同类啊。”

“没关系,我不过是喜欢住在这种地方而已,我并不是没钱。”姚望申辩道。

“那天下午放学后回去,家里冷冷清清的,老爸不在,我心想他可能出门办事了。吃晚饭时我打过他的电话,发现他的手机落在了家里。到了夜里十点,他依然没回来,那时也没多想,太困了就去睡了。第二天下午,老爸依然没有回来,那时心里才有些慌张,想到应诉找找他。虽然和他一起生活了好几年,但我对他的生活完全不了解,他以什么工作谋生,他有哪些朋友,他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我都不知道。我用父亲的手机打电话给他的几个相熟的朋友,那些人也都没父亲的消息,其实,那些都不是和老爸有深交的朋友,他和我一样,孤单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彼此分享的相处时光,其他时候,我们都一个人。几天之后他依然没有回来,那时我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定我的爸爸,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他只是我的想像呢。我翻了好多次我老爸的照片,依然不敢确定,他是真实存在于我生活之中的人。

然而,大概半年前,她的父亲失踪了。

辛池有一个不算大却很温馨的家,虽然他没有什么正式工作,但家里并不缺钱用。正因为父亲的出现,姚望终于能够体验到同龄女孩所过的正常的生活,规律的一日三餐,每天洗澡,三天或是四天洗一次头,衣柜里可供换洗的干净衣服,每天揉着惺忪睡眼,不情愿地去学校,不太难却似乎永远也写不完的作业。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日子过得平静又温馨,没有发生什么值得铭记的大事件,但从来不缺少小小的乐趣。就这样,姚望一天天长大,一天天习惯一切,一天天更加相信,父亲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

今天下午值班的周爷爷回老家参加侄孙的十岁生日聚会了,昨天结束期末考试的沈原反正也没其他的事情可干,便帮他值班。这是简单又无聊的工作,主要负责接电话,说不定会有人打电话预定桌位。百无聊赖的沈原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和朋友们聊天。大概半个月前,双清创建了一个名叫“独自等待”的微信聊天室,沈原也是其中一员,当然,这聊天室里,还有同尘、许诺和书翁。那时,双清的两个跟班,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分身,刚刚离开了她,她便用聊天室自我疗伤。此刻,同尘正在为她一个星期后的出行作宣传,为了帮助双清走出失去同伴的阴影,她正鼓吹双清一起去。

阿九像模像样地品尝起豆腐来,然后毫不留情地给出综合得分——四分,这让沈原非常沮丧,说道:“你老老实实呆在我的胳膊里不就行了,为什么要跑出来对我指手画脚?”

“我也这样想,但显然,同尘家的笔力量更大。”双清摸着下巴说,“创造出生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同尘的身体里也寄住着一个故事,为什么那个故事从来都不飞出来呢?”沈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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