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原本就是冷漠的人。董小葵兀自想，又夹了一筷子豌豆苗。

满以为许二请吃饭，一定是去大饭店，比如这锦程酒店，再不济，也去赵敏她们常说的什么暖阁之类的地方。

正暗自思量，车却往旁边的出口一拐，下了高架桥，接着有沿着这路开了一段距离，再次向右一拐，进入了另一条路。

然后，他挂了电话，动作很轻。抬眼扫了董小葵一眼，也没有说话，依旧转过去瞧着窗外，几只雀鸟落在庭院里，蹦蹦跳跳叽叽喳喳的。

车内流淌着流水清风般的音乐，是风笛的声音，像是响在天际，飘忽在原野之上。许二车上音响的音质很好，他又将这音乐调得恰到好处，飘飘忽忽的声音，倒让董小葵恍然觉得真是身在原野了。

这一条路比较窄，只容得两辆车通过，路面平整，却是看得出铺着许多细碎的鹅卵石。路两旁全是大片茂密的树，碧绿的叶子挤挤挨挨在一块，一簇簇的绿，泛着日光，如同大块的翠玉。

许二却是站起身，说：“吃好了就走吧，董小姐。”

车子开始沿着来路前行。许二一贯清冷，两人再没说话，车里还是流水般的音乐，低低的，起起伏伏。

一餐饭吃得悄无声息，两人都极其专心地对付美食，将送来的饭菜都扫得差不多时，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操着一口锦城话，喊：“仲霖，你平常一般都是星期六才有空的嘛，今天才星期四，你咋就过来了？”

“嗯。去吧。”许二语气慵懒，一边说，一边却是拿眼斜睨着董小葵，以目示意她进来。

许二却已放下手中筷子，漫不经心地说：“二伯，这丫头叫董小葵，在q大上学，锦城人，普通朋友而已。”

“二伯，你这话说得不对了。明知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菜，每一次可都是全部扫光，用心品味的。”许二倒是一边说，一边坐下，继续对付着盘子里剩下的。

等这曲终了，换了一首古筝的《平湖秋月》，董小葵这才恍然发觉刚晃过去的那个指示牌的名字没记住，忙扭头去瞧那牌子，想看看那上面的字，却听得耳畔一声轻笑，倒是极好听的笑声，像是日光下沉静的湖水。

这声音极其澄澈好听，一点都不浑浊。董小葵转过脸瞧许二，他还是专注地瞧着前方的路，只是唇边浮着一抹浅笑，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暖意。

“怎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许二往椅背上略一靠，语气带着笑意，越发显得慵懒。

他说话也懒得抬眼来瞧董小葵，一说完就自顾自地吃，只是这人吃饭决计不狼吞虎咽，吃相极其优雅，动作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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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董小姐”三个字咬得重一些，出了四合院，发动车子的时候，才说了一句：“董小姐的礼仪教育还真一般，到这时这刻，也不曾问我的名字。”

这人是许二的二伯，许二竟也会锦城话，难不成许二原本是同乡？

放到嘴里，清香的感觉，让她想起小时候，爸爸一大早就去祖屋那边的菜园里，摘带着露水的豌豆苗，和着一点的腊肉翻炒，那香味扑鼻，溢满了整条街。

许二这会儿倒是抬眼扫了过来，问：“你也喜欢这个？”

董小葵抿抿唇，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便索性没有说话，只是略低头，只瞧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十指修长，骨感分明，是极其漂亮的手。

董小葵哪里肯说实话，只是虚伪地笑一下，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没到过的地方，自然是要瞧清楚的。幼儿园的老师就教过了。”

他看了一阵，对着董小葵点点头，说：“不合胃口，下次来，我再做适合你的。仲霖这家伙都没有事先打电话来。”

她人还没转过来，许二就漫不经心地说：“一路上东张西望，看那些指示牌做什么？”

车缓缓开行一段路，两旁的层层如翠盖的大树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的竹竿篱笆斜斜插着围起来的花圃，几枝不知名的花，粉嫩嫩的在枝头盎然绽放。

有烟熏肉，切成薄片，做成拼盘；有蟹黄的小笼包；还有清粥；砂锅里冒着热气的鱼汤；三色回锅肉。还有看起来很酥脆的油炸果品，董小葵也瞧不出那是什么果子。当然另外的素菜里，最让她惊讶的是，有一盘清炒豌豆苗。

这么直接，不留余地的指责，让董小葵无言以对，她只得对着他尴尬地笑笑，尔后靠在椅背上，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这一段，抛却所有就好。

这种审视的目光最是讨厌，像是在看菜市场的大白菜。董小葵有些不悦，狠瞪那人一眼。那人也识趣，立刻就收回视线，对许二说：“二公子，您去稍坐，立马就上菜。”

话说，除了方才扭头去看那指示牌之外，其余的时候，她可是做得很隐晦的。这男人竟是看出来了，还真是厉害的角色。

“嗯，普通朋友。”这老头瞧瞧两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在屋外“师傅，出锅了”的喊声中，连忙跑出去。

“哦。”许二语气极淡，并没有询问董小葵的故乡在何处。

两人相对而坐，许二不喜欢说话，神色淡漠，靠着椅子，瞧着从窗格子里投射进来的日光发呆。董小葵则是暗自打量他，觉得他神色的清冷又不是装出来，倒像是一直思虑很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