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衣服的方莲笑着接过馍馍。她拦下车队，谎称自己是旅人，在山中遇上野兽，同伴被吃，自己逃了出来。因她浑身上下满是泥污，狼狈不堪，看起来还有几分可信，领头的李叔就让她加入了车队。

船老大叼着水烟，轻蔑地瞥了娘子一眼，道：“做买卖嘛，你情我愿，不强求。你们不肯，有的是人肯付钱。”

马车被停在了大树下，方莲抱着小丫头，和真娘一起下了车。众人拾柴的，生火的，整理行装的，各自分工，各有默契。虽然都是四五个凑在一起，各自为政。方莲和真娘他们在一起，分到了采摘野果的任务。

李家人有马车，还带着几个奴仆，看起来出身不错。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方才抢她竹篮的阿舍和几个瘦弱的青年凑在一起，他们抓了一只野兔，还挖了不少野菜，一边说笑一面朝李家马车这里看。坐在远处树下的是一家人，上有老，下有小，每个人面带疲惫，衣衫褴褛，年轻的在火边忙碌着，老的抱着小的，靠在树边昏昏欲睡。

真娘是领队李叔的妹妹，一家子从南边逃难，打算到连云城去投靠亲戚。

“再北边就是连云城，和渭城隔了一片洞真海，要乘半月的船。”抱着小丫头的妇人叫真娘，是她拉着方莲一起坐上马车的。也是她看方莲年纪轻轻却浑身脏兮兮，好心借了自己的衣服让方莲换上。她并没有询问方莲从哪里来，也没有问她是什么出身。“方妹妹若是要去连云城，可以和我们同行。”

逃到人间，远离修仙界，不失为躲避追捕的办法。只不过连云城也算是无极洲上一座极重要的城市，连接着南北河上枢纽，在城里的某一处定有一个修仙界的入口，她必须避开那里。

“就剩这趟船了，走完这趟，会停航三个月。”船老大伸出五根指头在李叔面前晃了晃。“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老弟可要赶紧想好。”

“再靠近我，就不是吃泥巴这么简单了。”方莲居高临下，冷冷道。

暮色四合，四野昏暗，郊外荒草丛生，草丛中还有不少浑浊的水洼，不是一个露宿的好地方。若只有方莲一人，就能找个干净的地方，开个结界防止蚊虫叮咬，安静地睡一晚上。但她现在与凡人一起行动，只能也做个凡人。

那青年瘦弱得跟竹竿似的，但力气却不小，一手抓着竹篮想往他自己怀里拽。方莲与他说话，他却只是笑，没有回应。

李叔乐呵呵地接过果子，直夸小豆子贴心。方莲含着果子，一点点吮吸酸甜的果汁。她得了空，终于能好好观察与自己同行的这些人。

晚饭之后，众人各自寻了块地方休息。

原来从渭城行船到连运城，途中半月，要经过七十二洞真岛群，岛上遍布妖兽，十分危险。尤其是半月后会有九星幻月的天象，海上持续九日暴风骤雨，滔天巨浪。之后三月洞真岛妖兽群进入繁衍期，生人勿进。

方莲不理睬他，转身就走。

最后，李叔和船老大讨价还价，承诺多付一成费用，才终于让他松口，答应到岸后再收钱。而阿舍一行人把自己卖给了船老大，这半个月在船上当苦力。

前往连运城的船七八日才会有一艘，装满人了就走。他们来得巧，正好赶上两日后有船要走。

这人是聋的？方莲轻轻拨开他的手，他就被股强大的力量扔到了地上。看他一脸狼狈地坐在地上，方莲突然有些后悔。可他毫不在意地抹了抹脸，嘿嘿笑道：“我找不到，妹妹你好心把果子让给我吧。”

不是方莲骗术太高，而是他们本就随时随地带人上路，一起前往渭城。有人要在渭城的港口乘船出海，有人要投奔亲戚，还有的打算在那里讨生活。

这群人里什么出身的都有，萍水相逢，因都要前往渭城而聚集在了一起，到达目的地后便各自分开，不再有交集，所以谁也不会多询问探听别人的事。方莲吞下悬钩子，心想。这大概也是真娘没有询问她，却还是亲切待她的原因吧。

李叔连忙安抚船老大。

“再等一天，仙人们到了立刻出发。”做完了生意，船老大吐出一口烟，露出带着黄牙的笑容。

车队走了一天，傍晚时，停在了渭城郊外。因城门已经关闭，四十来人只能留在郊外露宿。不过这样的日子时常有，对众人来说已经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