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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有多难,没有一次失误,不只是动作上的小心翼翼,还意味着每一次都要全神贯注才能做得到——纵然是以他那变态的身体控制能力,在做到这种程度以后,大概肌肉也会抽搐两下,才能缓得过来。
紊乱的真气不停地在破坏自己的身体,现在的廉尺,便连眨一眨眼皮也休想,偏偏意识却是清醒的,识海就像是第三只眼睛一般,能很清楚地知道外界发生的事情。
廉甲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却怕如此做了遭廉尺嫌弃,他心里也在说老子给儿子喂水多大点事儿,哪里需要如此小心?但终究也只是想想罢了,不敢这样去做。
小貂蹲在一旁,怔怔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人。
他无奈的是,自己竟似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自然而然的,他看见了小貂对自己的亲热,也看见了廉甲重复上万次动作喂他喝水的事,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感觉。
每次喂一小碗水,那根细细的苇杆大概需要两千多次才能蘸光碗里的水,这也意味着廉甲每喂一次水都要重复蘸水动作两千多次,还要小心翼翼地伸到廉尺的咽喉位置,在这过程中既不能让水珠滴落也要注意不让苇杆伤到廉尺,然后再抖落水滴,接着再重复,实在是一个很费力的工程。
从夜里到现在,喂水八次,不停地重复动作近两万次,任是谁来干这事,大概都会有些失误的次数——廉甲却没有,一次都没有。
……
然后,他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廉甲并不懂西医里的说法,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判断力,看到廉尺身上的情况,他大概知道廉尺会很想喝水,所以每隔小半个时辰就会喂一次水。昏迷中的廉尺就连最本能的吞咽动作也没有,喂了水进去就会流出来,他便很细心地折了根苇杆,用两根手指拈着蘸了水,再小心翼翼地伸进廉尺嘴里,一直到咽喉位置,然后食指轻轻在苇杆上弹一下,两三滴水珠便被抖落,顺着喉咙流下去了。
他对身体的控制无人可及,神经传导、肌肉控制等入微级别的操纵也决定了他完全可以自如地控制毛孔收缩,但现在他毛孔松弛,如同开了阀的龙头一般不停泻出汗水。嘴唇已经变得干裂,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现在一眼望去竟然纵横沟壑的全是深深裂口!眼窝凹陷,皮肤弹性也变得很差,小貂用爪子轻轻按了一下,竟然微微凹陷下去,半晌才弹起来——这是体内水分大量丢失的表现。
感受着小貂对自己的亲昵,廉尺第一次心里并没有排斥,只是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里缓缓蔓延,扩散,或者是一股暖流,让本就滚烫的身体变得更加滚烫。
此时刚喂过水,轻轻摆动两下手臂,他对小貂说道:“你在这看着他,我去弄点药草。”
他心里清楚儿子对自己有多冷漠,从那次昏迷醒过来之后一直便是如此,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分明能感受到廉尺面对自己时的那份淡漠与生疏。他曾在无数个中宵午夜梦回,想到此处便悲从心来,险些失声痛哭,只觉人生就像眼前巨大黑暗,让他差点窒息,心中孤寂又如同江河席卷而至,让他无路可走,爱妻早逝,儿子冷漠,所谓坎难人生,大抵便是如此。有时他也会生出些绝望心思,想这毫无光明的人生不如自行了断算了,但终究是放不下,很快又强行压下,浅浅睡去,第二天醒来面对廉尺,仍然是笑脸相对。
他的体内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真气不受控制,在经脉里四处乱窜,那钻心的疼痛自不必说,但对他而言,那疼痛也不是不能忍受,无非是肉体上的一种体验罢了。
整个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
内心深处的不调和,是很矛盾的事儿,也是很痛苦的事儿。但既然是人,总会人生疾苦,哭一哭诉一诉也就好了,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只不过他的苦,说不出,在心里。况且过不去也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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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昏晕,星光稀疏,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的粗布,星月仿佛是撒在这块粗布上闪着微光的碎金。
夜雾深重,薄纱一般笼罩在僰山之上,逐渐弥漫开来,更显安宁静谧。
值得一提的是,每月放丹日那三颗元灵丹的份额,被余暇又改作了两颗,分别是赐给胡八道和梁弯弯的,再没有廉尺的份。廉尺却也不是很在乎,他的问题,在于体内那些死脉,虽说元灵丹可以助他更快地打通死脉,但死脉未通,修为也很难提升。况且他越是修炼,越是觉得这幅身体似乎对那《不死印》的功法有些排斥,随着时间流逝,如今已是很难得到提升,功法与身体之间的关系,仿佛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昨夜廉尺一如既往地打坐行功,修炼真气。及至目前,真气壮大的程度虽然并不可观,但若是按照前世的古武术标准来看,他发现自己竟然隐隐有突破暗劲练出化劲的势头,于是修炼的更勤了一些。但是很不幸,昨夜他体内的火爆真气,爆了。
夜色里的虫鸣声也变得有气无力,夏天已经过去,入秋的微寒也让它们不再像之前几个月活动得那般猖獗。
廉尺的情况看上去很不好,浑身焦黑一片,就像是被火烧过似的,全身上下的颜色唯一有点不一样的是嘴唇,在一张黑脸上看起来很突兀很不和谐,显得无比的苍白。
火光一闪即逝,那道气息也随之收敛消散,但后山上的慌乱,却一直维持到了天明,才慢慢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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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如此,他的动作依旧沉稳,丝毫没有颤抖,面上也是从容平静,唯有眼神中隐隐可见焦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