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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空气中忽然有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响起,众人愕然回头,却发现上使和陈珀面面相觑,上使皱眉道:“你为何出此言?”
廉尺就像是一台最纯粹的战争机器,以近乎冷酷甚至残酷的理智,漠然冷静地在人群中纵横驰骋,从不贪功,从不冒进,对时机的把握精确到了极点,出手必定合理,甚至有着很好的延续性,每个动作之间的衔接行云流水,上一个动作必然会对下一个动作有所帮助,无不做无用功,身形闪动间,硬是杀得一群外门精英哭爹喊娘,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然后才有血光溅出来!
……
“啊!”惨叫,凄厉,绝望。
若是很久以前,廉尺也绝不会这么想,不会这么做,甚至根本不会去尝试,因为他是一个信奉科学的人,哪里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道闪电爆发了,伴随着一声干脆凛冽的破口大骂,像一柄利剑,划破了昏暗的空间!不,那本身就是一柄利剑,如同一道闪电的圆弧,以一种玄妙的轨迹,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并不是直线,却比之前的任何一剑都快了千倍万倍!
在断臂飞起的时候,廉尺已经飞身纵横在尚未反应过来的人群之中,手腕飞快翻动不止,脚下迅疾变换方位,在这暴雨欲来的天地之间,他比奔雷的速度还要快,就像是一团人形的刺眼闪耀的闪电!
风起的那一刻,黄沙弥漫,长空滚滚过云,乌黑的云团像是从炮筒中发射出来似的,一团接着一团,在天空之上飞快穿梭,瞬间便遮天蔽日,将一片世界变成黯淡无光,少量的光线勉力从云峰间透射而下,经过未知的过滤后,也打上了浓重的灰暗底色,然后风刮得更加猛烈,烟尘滚滚,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在这片昏暗的天地里,愈发令人视线模糊起来。
陈珀轻声问道:“却不知上使何出此言?”
那种感觉,就好像某个大点的孩子之前一直藐视另一个小孩,两人打了起来,才愕然发现,原来对方是侏儒,身材矮小,却有着成年人的力气……
“啊,不好意思,我随地吐痰了!不过想来你也不会在乎,比起脸上的口水来,还是身上流的血比较重要一些吧?”
出于礼貌,陈珀并没有直视上使,待上使语出不逊之后,更是有些脸色郝然,于是转头看向铜镜中的情形,以缓解尴尬气氛,并没有发现上使身上的异样之处。
听着长剑破风的声音,胡八道有些黯然地闭上眼睛,心中默默说了一句,永别了,我的心上人……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
上使不耐烦甩出两个字,眉头紧蹙,继续盯着铜镜看,心中骂道:这个混蛋,简直就是白痴加笨蛋!
两名教习在一旁不语,面上却有些担忧,到现在为止,参加考核的弟子已经死亡七人,伤者无数,虽然比之千百年前登山考核时的情形并不算什么,但毕竟千年来都是采用擂台比斗的方式决定内门弟子名额归属的,几乎一直没有死伤,而现在的数据,已经破了千年来的纪录,实在是令人心惊。
见到廉尺和那些外门弟子对峙起来,所有人都为之讶然,本以为最多发生些冲突,毕竟此地虽能激发人心中的戾气,但终究只是考核的第三部分,并不算太难,心志坚定的都能挨得过去,哪里想到这些人为了进内门,居然什么都不顾了,然后就发展到一群人仗着人多欺负人少,撕破脸皮准备开打的地步了?
对面那些人有极少数心生怯意,但更多的人还是眼神凶厉,偏偏就在他们神色越来越凶狠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廉尺出剑了!
只需要小小的一些推波助澜,自己人砍伤自己人的情况,立刻变得比比皆是,怒骂声、嘶吼声、哀嚎声响作一片,剑光、剑影、剑气汇作一团,实在难分你我,但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之下,廉尺却像是如鱼得水,身形灵活得令人难以想象,动作简单直接,却又狠厉异常,每次出手,必定是血光翻飞,断手飞起,然后就是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
能走到这一步,这些人绝对能算是僰山外门中的精英弟,甚至有许多人入门是比廉尺还要早的,但以多敌少,他们却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倒是有些束手束脚,一直到了这时,才有人悚然发现,似乎事情的发展与他们心中理所当然的想象有些偏离了。
“哈!”是一声嘲笑,然后又是光华一闪——
相比起话语中调侃的内容来,廉尺的口气仍是淡淡的,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但这两者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不和谐之处,他看起来竟像是一个天生的口齿伶俐之人,不仅如此,甚至连语气、语境都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就算他捧腹大笑说我很难过,大概你也会觉得他或许真的是一个用喜剧来演绎悲剧的天才,更令人无法相信的是,一年多以前,他还是一个十足的哑巴!
他飞身而上,独自迎着漫天的黄沙和遍野的敌人,蕴含着极强爆发力的足底蹬在砂砾上的一瞬间,身子已飞射数丈,电光一闪,就好像真的是闪电划过天际一般,很突兀地便出现在那群人面前!
但幸好,他变成了一个人,真正的从心理上,人格上,已经完完全全能够称作一个人……的人。
他虽然是坐着,但双腿绷得很紧,就好像随时准备着起身狂奔而去,手指捏了又松松了又捏,眼神时而紧张,时而阴沉,甚至不时有杀意透露出来,不过他总算还记得控制,并没有人察觉到殿内气息的微妙变化。
所到处,血光飞溅,惨嚎不绝!
胡八道见此情形,眼中的心痛不舍之意一闪而过,随即尽数化为狠厉之色,竟然舍了廉尺,纵身朝着梁弯弯扑来,长剑所向,赫然正是她的胸前,竟也是丝毫没有留手,狠辣至极,也下流至极!
“拖住他!我们去杀梁弯弯!”
“来吧……”回应是两个字,听着并不短促,也不急快,在夺目心寒的剑光交错中,那道身影依然是不徐不疾的的样子,就像是在闲庭信步,语气听上去实在是淡然得很:“我就在这里——”
如此神乎其技,难道还有半分获胜希望?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愣愣看着铜镜中那一头正在真实发生的事情,眼神震惊之极,包括陈珀,眼中也满是不信的神色,心中不停重复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
廉尺并没有去捡起任何一柄剑来,虽然他完全可以做到,但他并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笑了,一贯的淡然,嘴角勾起处,又漾出几分讥讽。
纵然几人围杀,身处险境,但梁弯弯毕竟是外门中名声最响最为耀眼的天才,几个外门弟子又如何能伤得了她?她虽然不像廉尺那般对于时机有着一种近乎直觉的把握,但好歹也是第二境的剑修,玄骨境初期的修为并不能说明一切,但在她身上,却将这优势放大了无数倍,况且,她家世极深,又怎么可能不会两手压箱底的绝招?
细碎的亮光上,闪耀着无数道雪亮的剑光,伴随着惊呼声和痛叫声,一道微微收敛的剑芒在其中闪烁不定,偶尔绽放出来,必定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道光芒,随后便再次销声匿迹,穿插在无数剑光中,静静等待着下一次爆发的时机。
上使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腾地从椅子上起身,似乎是准备要出门而去,然而下一刻,他停住了脚步,目光微微有些呆滞地看着铜镜中的场景……
“我的手断了啊!”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眼中也微微有些赞赏,不过更多的却是紧张之意。
“卑鄙!”
所有人都关注着那面铜镜上正在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人注意到上使此时的表情,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面铜镜,指节处竟握得有些微微泛白,脸上满是紧张的神情,额头处甚至极其罕见地冒出了细汗——这对于一个修士来讲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此间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上使的境界,这至少说明他的修为是所有人之中最高的,而此时殿外阳光明媚,窗格里微风徐来,温度并不高,甚至恰到好处,天气也温柔得像是情人的手,令人舒坦令人愉悦,又怎么可能会在剑修身上出现流汗这种情况?
廉尺好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现这一剑,仍是背对着他,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在长剑将将要刺到廉尺后心的那一刻,胡八道甚至已经听见了廉尺背上的衣衫被刺破的声音,这一瞬间,对方的身体陡然向一旁疾闪而去,比狂风更快更疾,躲过了前方一名弟子劈过来的一剑,也正好闪过了胡八道的这一剑,甚至还顺势斩断了又一人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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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珀负手而立,脸上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寒霜,缓缓摇头叹息,似乎是对这些人的行为很不满意,但他的眼神中却微不可察的多了一点轻松之意,心道:这毕竟是你自找的。
胡八道没有惨叫,只是愣愣看着伤处,心想这一剑怎么可能这么快?明明是一道弧线,又怎么可能完成一道直线的轨迹,甚至比直线距离飞得还快?
便是那些助教,也极为看不惯这种行为,刚有人出声骂了句,立刻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共鸣,纷纷跟着出声附和,义愤填膺。
忽然想到什么,胡八道眼睛一亮,大声喊道:“他的剑没了!他没有剑了!”
胡八道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剑法叫作《九天落剑舞》,发明这套剑法的那个人叫廉甲,他真的能让剑做到之前那些胡八道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当真是巨大利益面前不顾一切,虽然早已撕破脸皮,但此时甚至连这最后的遮羞布都已撕扯了下来,口中称呼也已不再是梁师妹,而变成直呼其名了,再看那几人冲将过去的攻势,赫然是狠辣到了极点,招招攻人要害,显然是真的不打算对女子留手了——莫非直呼其名也是一种心理暗示?可以稍微缓解心中的内疚和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