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着白清妍,笑道:“慧妃,朕觉得婉儿说的有理,她是爱莲成痴之人,当着她的面拨荷花,连朕也要三思啊。”
方媃看向白清妍,这位慧妃位份、资历远在柳婉之上,如今当着她的面却连枝花也得不到,连皇上也不向着她,她此刻心情可想而知。
果然,白清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敏婕妤爱莲,难道就不许所有人动这白莲吗?臣妾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道理。”
看到白清妍不肯让步,应煊倒也并不责怪,他扫了眼其他人,目光停在方媃脸上。
方媃低下头,不与他目光相对。从刚才到现在,虽然她一直跟着众人行礼,但应煊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她,连眼风都没有扫过她,可如今却突然盯着她看。
“原来方嫔也在,朕刚才倒没注意。许久不见你,素知你是个不爱凑热闹的,怎么今日反而在此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方媃身上。都知她曾是他最宠的女人,所有人都羡慕妒忌过她,可从一进宫,她便被冷落,成了众人笑柄。
人们笑话之余,也觉蹊跷,皇上为何忽然就不喜欢她了呢?难道是因为有了柳婉的之故?所以,此刻应煊忽然对她说话,旁边的人都伸长了耳朵在听。
“臣妾是慕名而来。”方媃回道。
“如此。”应煊点头,还是盯着她,道:“依你看,应不应为慧妃折几枝白莲回去呢?”
方媃抬起头,也顾不得失礼,直视应煊,他是何意?为什么把属于他的难题抛给她叫?想让她左右为难吗?
应煊目光沉沉,喜怒难辨,金龙皇袍的袍角随着夏日微风轻轻拂起。一旁的柳婉也直盯着她,态度安稳,嘴角带着一丝清凉的笑意。
所有人都静静的,不敢插嘴,等着方媃回答。
方媃思忖片刻,道:“臣妾听闻,倾碧湖上原来有不少粉莲,它们在这湖底生根,年年岁岁,花谢花开,正所谓‘的皪舒芳艳,红姿映绿萍’,景色本就很美,想必也不输于这白莲,不知此时为何不见?”
“因敏婕妤独爱白莲,不喜其它颜色夹杂其间,是以朕命人将粉莲尽数清了去,全换种白莲了。”
方媃点头,叹息一声道:“那臣妾可真要为在这里生根许久的粉莲叹惜一声了。”
“白莲是莲,粉莲也是莲,同样品性高洁,同样出淤泥而不染,只是颜色不同,本性哪有高下之分?既爱莲,便不应爱一种而毁另一种,想那粉莲在此生根繁衍多年,就这般说拨走就拨走了,何止是毁其清白,连性命也没了。好可怜啊,实在不是爱莲人所为之事。”
柳婉脸色沉下,抿着嘴唇看皇上。
应煊没有任何表情,只示意方媃继续说下去。
“臣妾听说,在天上,每种花卉都有其司管的花神,只是不知天上的莲神若知道此事,做何感想?怕也要为那些粉莲一大哭了。”
“依臣妾看,今日就算让慧妃娘娘折走几枝白莲又何妨?对白莲来讲,今时之痛怎可与当日粉莲除根之痛相比?”
话至此,除皇上和柳婉外,所有人都露出钦佩之意,方媃平时从不多言,凡事忍让,宫里不熟悉她的人,只以为她不擅言辞,木讷无谋,是个绣花枕头。今日一番话说出,方知她心有锦绣,聪慧擅辨,不是凡人。
白清妍忽然道:“皇上,方妹妹言之有理,此情可感。臣妾一向相信神灵之说,更信因果循环。臣妾也是爱莲之人,心中为粉莲心痛,怎么再去折那白莲来赏?皇上不必为这点无足挂齿之事为难。”
任婕妤也道:“可怜的粉莲,多年于这湖中供人赏玩,却好端端遭了灭顶之灾,实在冤啊。”
静嫔带着冷笑道:“爱莲,爱莲,不准别人动一枝白莲,却忍心把所有粉莲拨去,真是好一个爱莲成痴啊。”
应煊道:“罢了,是朕一时想得不周到,不怪婉儿。你们女子,惯爱伤春悲秋,对着春花秋月都有好一番感慨。不过是拨了几粉色莲花罢了,也能引出如此一大番道理。”
他若有所指道:“方嫔,你可还记得在潜邸之时,每年冬日摆在你窗下的‘素心腊梅’?朕见你并不曾多看它们一眼,可有可无的模样,以为你不爱花草,却不想你今日反说出这番怜花惜花的道理。”
说到此处,他忽然微眯了凤眼看着方媃:“朕还是不了解你。”
方媃回想起那时窗下的素心腊梅,也回想起很多过往的片段,恍然如梦。她没再说话,应煊不懂她,就像她永远也不懂应煊一样。
“皇上,当初也是臣妾一时兴起,要拨了粉莲的,皇上何苦为臣妾背不是?臣妾深知皇上回护之意,只是当着众位姐妹的面,臣妾实在不敢请皇上帮臣妾担错。”
此话一说,众人都明白,她是想向大家显示,皇上始终都在回护她,向着她。而她,自然也是最识大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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