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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枫点点头，和韩橙一起走出病房。身后的门自动关闭，走廊上空空荡荡的，连坐的地方都没有，韩橙只能和徐枫在门边靠墙站着。

“少校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他问。

徐枫揉了揉太阳**：“恢复得还好吧……一醒来就闹着要去看小萱，我们拗不过他，只能趁着护士小姐不注意把他偷偷架了出来。”

想到之前徐枫也是医院里的病号，韩橙不由得鼓励了他一句：

“你也辛苦了。”

“不辛苦。”徐枫摇摇头，“我啊，就是个服从命令老实干活的，真正辛苦的人是少校，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韩橙没有说话，同样将后脑勺靠在冰冷而坚硬的墙壁上，呆呆地看着走廊顶上的地灯。

战争……可以将最后一点人性刮没……

韩橙眼睁睁地目睹着这场战争如何引爆，可是却目睹不到它的尽头。也许自己一觉醒来，战争已经结束；也许，会持续很久，很久，直到将周围的所有人，乃至整个国家葬送……

我，也会葬送进去么？

想到这里，韩橙的眼前渐渐浮现出妹妹的模样，那个骨瘦如柴的身影又和身后房间培养罐里的女孩慢慢重合在一起——韩樱起码已经恢复了意识，而齐亦萱，则是彻底的半死不活。

简直看不到任何醒来的希望。

“少校的妹妹……是什么时候出的事……”沉默很久之后，韩橙才问。

“四年之前，精神交互系统刚刚研制成功的时候。”徐枫淡淡地回答，“有些事情我不能说，要保密的。”

“我知道。”

咳嗽了两声，徐枫又说：“我和亦萱关系很好，还有秋亚珉，但是那次任务只给了预备队一个名额，于是小萱就被选上了，没想到结果会是这个样子……小萱一直非常敬仰她的哥哥，或者说，她才是少校一直往前走下去的精神动力……”

听着徐枫的讲述，韩橙渐渐明白齐文宇一开始为什么执着于曙光号——精神交互感应系统，间接地将齐亦萱害成了这个样子。可是这些都被齐文宇埋在心里面，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提起。

因为就算是说出来，哪怕说了成百上千遍，失去亲人的痛苦仍然还是自己的，别人带不走。

何绪说的没错，为了让更多的人免于失去家园和亲人的痛苦，战争最黑暗的那一面只能由他们这些军人来默默承受。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那位神秘的高个子红头发大叔向他们走了过来。

“小宇呢？”他问。

徐枫笑着说：“少校说想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切……这小子，和他老子一个脾气。”大叔无奈地抓着后脑勺，然后去看韩橙，“你就是曙光号的舰长吧？”

“正是在下。”

大叔歪了歪脑袋：“跟我来。”

见韩橙有些疑惑，大叔又说：

“有个你们曙光号的老朋友一直在念叨你们呢，正好你在，就跟我来吧。”

虽然多少有些犹豫，韩橙还是跟着这大叔，在徐枫的挥手告别和目送之下向走廊另一边的电梯走去。出乎他的意料，电梯没有上行而是一直往下降，指示灯却没有任何楼层的显示。待到电梯厢停稳之后门自动打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灯火通明的宽阔站台。

大叔带着韩橙走上站台，轻车熟路得仿佛是自己的家一样。

“这里是战时的避难所，一百五十多年前挖的。”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似乎是得到了什么指令，轨道上方的穹顶自动打开一个长方形的窗口，四条机械臂将一辆椭圆胶囊形状的轻型轨道列车稳稳地放了下来。

“虽然现在用不着，可是以后难说喽……”

大叔自顾自说着，踏着自动伸出的踏板钻到了轨道车里，韩橙跟在他身后，刚一坐下，车门刷啦一声关闭，小小的胶囊车厢如同子弹一般沿着轨道向前飞奔而去，但是车厢内部平稳得如同高速城际铁路一般。

“你现在在作战部门，所以情报部的事情也就不知道了吧。”大叔坐在韩橙对面，翘着二郎腿托着下巴看着他。

“是的。”韩橙谨慎地回答。

“别那么拘谨，我又不是你上司。”

“是……”

嘴上这么说，可是韩橙依然放松不下来——面前的神秘大叔虽然没有军衔，可毕竟是情报部的前Boss，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基本上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见韩橙还是一本正经地坐着，大叔刚想说话，可自己的个人终端在这个时候响了，刚一打开，蹦出的全息投影里的人居然是乔万妍。

“老爸！你说好的今天晚上和我组团去刷怪的呢？！”

大叔顿时露出一脸讪笑：“爸爸今天忙……哈哈……”

“你明明说好了要陪我的！”

“爸爸马上忙完……找小颖陪你不行么……”

“哥哥他今天晚上要值班的！”乔万妍快气哭了，“我好不容易休息，想让你陪我打游戏你都不肯！”

“好丫头，你就等爸爸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行不……”

“我去和自由的小鸟组队了！不等你了！哼！”

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全息投影消失，大叔哀嚎一声，痛苦地抓着头发：

“为什么这丫头的急脾气还是改不了啊……”

“先生……”

“养闺女的结果就是眼睁睁看着她嫁出去吗？如果是哪个混小子敢把她勾引走了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也就在大叔吐槽嚷嚷的同时，车到站了。相同的地下站台，可是来来往往的人要比出发的那个站台多。所有设施都是在地下，下车之后，韩橙也无法判断这里到底在母星的哪个地方，周围的行人要么身披白大褂要么身穿军装，军衔最低也是少校——一个身着便装的上尉置身其中，反倒显得有些扎眼。

“都说过多少次了，你别那么拘谨。”大叔嘟哝着，大大咧咧地摁着韩橙的肩膀，“这次是来带你拜访老朋友的，又不是去见你上司。”

“是……”嘴上这么说，韩橙试图放松自己却发现无法做到。

“你跟我来。”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叔示意韩橙跟上自己。走下站台，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和长长的走廊通道……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在一扇高大的金属门前停下脚步。似乎是自动识别了大叔的身份，大门自动打开，韩橙也就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大门内部是一大间宽敞明亮的实验室，工作人员忙碌着自己手上的工作，韩橙刚一走进，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安格教授！”韩橙同样惊讶地喊了一声，教授几步走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双手。

“要不是你们，我这把老命也就没了……其实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向你们道声谢。”说罢，教授示意韩橙和大叔往旁边的小房间里走，“这里人多，大家都在忙，我们去休息室聊。”

虽然这里是科研机构，可是小小的休息室布置得却是温馨的居家风格，还有随时供应的点心和茶水。待主客都坐定了，大叔开口问：

“在这里生活得还习惯么？”

“一开始的确适应了一段时间。”教授说，“你们这里的工作节奏比别的地方快，不过适应之后就好了。”

大叔一脸的抱歉：“真是辛苦您了。”

“这没什么。”安格教授摆摆手，“为了能亲眼见证帝国四分五裂，我这把老命拼上也是值得的。”

说罢，他伸手往门外指了指。

“这里也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被帝国害得国破家亡……大家聚在这里不为了别的，就是想用自己的力量来亲手葬送所有悲剧的元凶，不然，死不瞑目啊……”

一阵疼痛不由自主地从韩橙的大脑深处泛起，仿佛绕着他的太阳**盘旋……死不瞑目……这个宇宙中死不瞑目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罗斯亚尔那些枉死的人，积鲁玛11号太空城，还有……

一阵窒息的感觉向韩橙袭来——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必须记住的，可是，我却忘了……

“你怎么了？”大叔坐在韩橙旁边，担心地问。

“没事……”韩橙放下紧摁着太阳**的手，“让您担心了。”

有什么思绪从大叔的眼神中飘忽过去，他笑着对教授说：“我们这次来只是想看看那个东西解析得怎么样了，毕竟这是你们曙光号拼死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