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解析了一半，可是里面还是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理解的。”教授敲敲个人终端然后手一挥，一片全息投影出现在了休息室半空——复杂的图形和公式，还有DNa的分子结构。

“这是……”

“这就是你们从教授家的废墟里带回来的东西。”大叔这样向韩橙解释。

韩橙明白，面前的全息投影其实是教授说的那枚小“药片”，一直被当成复制人兰斯维持生命的药物，实际上，是另外一种东西。

纳米机械。

“这些东西是在及其严苛的实验室环境下研制出来。”教授说，“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哪个国家拥有这样的实验室。”

大叔摇摇头：“我们也没有。”

“那么，到底是谁制造的……”韩橙轻声地问。

他想起了兰斯，那个由他亲手救回，又眼睁睁看着他炸成碎片的少年。

“怎么说呢……”大叔困惑地抓了抓头发，“说他们是敌人吧，可是又不够格，顶多算是一堆恶心吧啦的东西罢了。”

大叔说得模棱两可，韩橙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对此，安格教授同样是话中有话，说不明白：

“无论如何，小心提防它们是没错的。这些纳米机械可以直接操纵我们碳基生物的大脑，甚至不分种族，它们已经渗透进了帝国，只是我们不知道到了何种程度……总之，在战场上一定要小心谨慎，尤其是你们……”

“教授，能否把画面放大一下？”韩橙指着DNa分子式旁边的那一堆乱码。

“是这些东西么？”教授手指一滑，将乱码的画面放大。

大叔在一旁低声地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好像……是程序……”韩橙紧皱眉头，目光不断在那一片片奇怪而陌生的符号间扫来扫去，“它们有一定的排序规律，这些应该是分隔符，这些，应该是语句，可是我不知道它们到底表达的是什么……”

大叔和教授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拍拍韩橙的肩膀：

“果然带你来这里是没错的，接下来的工作可以拜托你么？”

“可是……”

“别担心，你妹妹我们会派人照顾的——占用你二十天的休假，给你补发加班津贴可以么？”

韩橙想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教授和大叔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带着韩橙来到地下城的管理部门办理了一张临时通行证，韩橙有些衣物和洗漱用品还在尚都的宿舍里放着，大叔陪他去拿，顺便也给教授和其他人带回一点加班夜宵。

这次，他们没有坐胶囊车厢回去，而是长长的一列轨道列车，这里的人仿佛和其他地方一样，乘坐着轻轨上下班，只不过班车是在地下运行，到站之后，乘坐电梯返回地面。

韩橙回到尚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而且抵达地面的电梯居然就在参谋总部的附属医院里——这个医院正是远萧他们住的那个。夜宵顺路就买了，所以神秘大叔干脆跟着韩橙去了他的宿舍拿行李。

“嘛，反正回家之后还会被自己闺女训上一顿。”他是这样解释的。

韩橙默默地看着轻轨列车外不眠不休、灯火辉煌的城市，没有说话。突然，他的后脑勺挨了个凿栗。

“你小子啊，心事太重了。”大叔哼哼着，双手交叉地支着下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干着最危险的活儿，就算是这样，仍然每天笑呵呵的。”

“对不起……我……”

夜间的班车车厢内没有乘客，只有韩橙和大叔两个人。韩橙试图去放松，去笑，却发现自己的脸是僵硬的，车窗的倒影上，映出的是一张木然的脸，仿佛已经失去了人类应有的情感。

“我笑不出来……”最后，他说。

“因为你妹妹的事情？”大叔问。

“是的。”

大叔抓抓后脑勺：“戒毒的事情可不好办啊……从她的症状表现来看，应该是神经依赖性毒品，一旦沾染上了，一辈子戒不掉。”

说罢，他拍了拍韩橙的肩膀。

“你一个人承担了太多东西，我也不会强迫你说出来或者命令你把所有困难硬压在肚子里，韩樱的事情交给我们，希望你能放心，此外便是希望你能继续履行你的责任——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曙光号。”

吸毒人员的戒毒和精神康复并没有纳入国家的健康保险系统，所以这笔高昂的治疗费用，一直以来都是韩橙自己一人承担的。既然大叔这样保证了，韩橙本来阴云密布的心情多少好受一些。

轻轨列车飞速地划过城市上空，车窗外，往来穿梭的各种飞行器勾勒出一条条天上的光路，远处的太空电梯，仿佛一条直通太空的光柱……和平、安宁而富庶，成为了这个国家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以至于让人忘记了战场上的战火和硝烟，以及无数因此而亡的人们。

“曙光号……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韩橙问了一句，声音轻得似乎连自己也听不见。

“为了赢得这场战争。”大叔说，“所以我们把许多最先进的技术全部押在上面了，为的就是让这艘飞船能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黑洞附近。”

见韩橙一脸的诧异，大叔连忙笑着挥挥手：

“其实这些只是假设，至于那个‘东西’到底在不在黑洞附近，我们也没有确切的情报。”

韩橙心里不由得心头一凛：齐文宇也说过关于某个神秘“东西”的一些类似的话——比帝国还要可怕的东西……

让齐文宇和大叔欲言又止的，难道会是同一个东西么？到底，和帝国是什么关系？

“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韩橙问。

“任何妄图毁灭我们国家和文明的人。”大叔从座位上起身，背着双手走到车窗边，远眺远方那流光溢彩的太空电梯，还有各种光芒川流不息的都市，“和平太久，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自然界的动物正因为有天敌的存在才能不断进化，何况是国家。所以这场战争来得正是时候，虽然很痛苦，却让那些沉溺与和平幻想中的人清醒了，我们的存在也许在某些文明眼中本来就是个错误，所以它们不会放弃任何手段试图颠覆毁灭我们，而我们，也会因此而变得更加强大。”

大叔背着手转身，一双祖母绿色的眼睛在光影不断流转的车厢内显得明亮异常。

“无论曙光号置身于何处，执行什么样的任务，你都要牢牢记住，一定让飞船存活到战争的最后时刻。”

韩橙认真地点点头：“是。”

“好了，都说过多少次了，别那么拘谨啊。”大叔再次坐回到韩橙旁边，仿佛老朋友一般拍着他的膝盖，说，“看着你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老伙计……他就是喜欢把什么东西都闷在心里面，好处是谁也摸不透他是怎么想的，坏处便是我们成天提心吊胆，生怕他那天承受不了精神压力崩溃了……你年纪轻轻的，不该这么压抑自己，再说，你们的精神状态，可是直接影响着曙光号……”

大叔的热情关心反倒让韩橙一时无法适应——除了晴海大叔还有副舰队长何绪，这是他生平遇到的第三个关心过自己的年长男性。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几乎快要忘记的父亲，那个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儿子和女儿的父亲；还有母亲那模糊的影子。

“我的母亲……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父亲受不了她，于是成年累月地不回家……”韩橙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诉说给自己听的，“每次考试成绩不好，回家就是一场噩梦，所以我只能拼命学习，好好学习，可是，人总是会长大的……我们都有逆反期，但是母亲根本就没注意到，还是像以前那样打我们，妹妹受不了她，于是离家出走……”

不知为何，他十指向扣，绞紧了自己的手指。

“就算我们在外面遇到了麻烦，也不会去和家里说，因为说了，不但于事无补，还会给自己带来一顿打骂……时间久了，也就忘了怎么去和别人沟通，只能用沉默把自己保护起来……说来也可笑，怎样与别人好好沟通，还是我参与曙光计划之后学会的……大叔，远萧，洛夕，还有萨文悦……可是计划失败了……”

而且，自己也在罗斯亚尔“死”过一回，能支撑着自己一直往前走的，除了曙光号和船上的船员们，也就没有其他精神上可以依靠的东西了，甚至，连家人的影子都没有。

“计划并没有失败。”大叔摇摇头，说，“不然，你也就不会成为曙光号的舰长。之所以将飞船命名为曙光号，也是向敌人表明，我们绝对不会认输。他们可以毁掉一切现实存在的东西，但是无法毁灭我们的精神。这场战争无论胜负与否，我们都不可能向敌对势力低头，因为，一旦低头，就意味着整个国家万劫不复……你明白么……”

这时，头顶的广播响起，传来了列车到站的声音，大叔打着哈欠起身，顺手帮韩橙拎起行李。

“你小子能把憋在心里面的心事说给我听，我已经很高兴了，韩樱交给我们来治疗照顾，你什么挂碍也不要有，好好帮着教授把工作干完。”

韩橙起身，向大叔轻轻鞠了一躬：

“拜托您了。”

“不要这么客气。”说罢，大叔歪了歪脑袋，“赶紧把夜宵给安格教授他们送过去吧，不然就凉了。”

看着大叔转身走下站台，韩橙几步跟了上去。

“那个……我应该怎样称呼您……”

“就和小宇一样，喊我乔叔叔就行啦。”

大叔挥挥手，留给韩橙一个大大咧咧的背影。

——————————————————————————————

作者吐槽：日常番终于码完了TVT，接下来就是恐怖袭击和战争。

小说中每个人都有自己苦逼的地方，虽然无奈，但是被肩负的责任和战争局势所左右。

下一章便当出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