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98章 险去沙州故人重逢(2 / 2)

烟树隐隐 草芯人 3424 字 1个月前

“青玉,可有伤亡?”小树抽出白色绢帕,仔细地抹净剑上残留的血迹,冷声问道。

青玉答:“一人重伤,四五人轻伤,其他无碍。”

“让凌玉尽力救治,到下一个市集再发信号,让人来接应,将重伤者留下养伤,其他人继续随我去沙州。”小树扔掉手中抹剑的绢帕,“锵”的一声收剑入鞘,举步走向远处护卫们聚集的地方。突然脚步顿了顿,又问,“贤妃如何?”

“老样子,和那个叫小兰的宫女在马车里,两人又晕了。”青玉冷然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诮的笑意。她没说的是,那个乍乍唬唬背着他们叫主子妖女的宫女,是被她一掌劈晕的。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主子开了杀戒,那宫女还以为她跟那个贤妃有命活到现在吗?怕是早在前几次遇袭时就一命呜呼了。

“晕了也好,到下一个市集再叫醒她们,省得又吓得一路尖叫,麻烦!”小树说着,走到那位重伤护卫身边,问,“他伤势如何?”

凌玉边冷静地包扎着伤口边回答:“腹部两刀,胸前一刀,深可见骨。伤势很严重,恐怕……”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

“如果有这个呢?”小树从怀里掏出一颗紫色的丹丸。

凌玉一惊,急道:“主子,这是‘紫霄’。”“紫霄”的功效虽不比“济天”,但也是极其珍贵之物,救治这样的刀伤自然不在话下。但主子身上已无“济天”可以护命,就不能把“紫霄”看得重一点吗,居然又随随便便拿了出来。

“我知道是‘紫霄’啊,所以问你有用还是无用?”对宝物向来没有推崇之意的小树,完全体会不到凌玉的“惜宝”之心。见凌玉点了点头,她将“紫霄”塞到凌玉手里说,“那就快喂他服下,处理好伤口抬他上马车。此处并不安全,我们要尽快离开。”说完,顾自走近另外几个轻伤的护卫,低声询问他们的伤情。

“听主子的吧!”见凌玉仍在犹豫,青玉小声道,“象主子这样的人,老天就该护她一辈子无病无灾才对,那就什么灵丹妙药都用不着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虽然仍有些舍不得,凌玉不敢违命,喂重伤的护卫服下了丹丸,又麻利地包扎好伤口,唤了两名护卫一起将伤者抬进了马车。

处理停当,小树一声令下,十几人的车马队伍飞奔着迅速离开,空寂的山道上唯留下那一具具卧地的黑影,在清冷的月色下,影子高高低低、深深浅浅,更显得惊悚诡异。

※※※※※※

几日之后,风尘仆仆、马不停蹄的小树一行进入了沙州地界。两日前,频繁的追杀行动才慢慢消停下来,让小树终于可以有机会窝进马车里,睡它个天昏地暗。

为了能随同小树一起到沙州,贤妃当初不得不答应小树的要求,只带了一名宫女随身伺候。这一路下来,两个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等血腥场面的人早已经身心皆疲,惊若寒蝉。加上途中为了应付突袭,车马行李不断精减,如今她们只得与小树坐在同一辆马车内。亲眼见过小树杀人如切白菜的骇人场景,虽困意不断袭来,两人却怎么也不敢入睡,只是胆颤心惊地坐在马车一角,即惧又怕地盯着呼呼大睡的小树。

慵懒侧卧着的小树看起来气色绝佳,但见她面若桃李,杏眼紧闭,两排长长的睫毛又黑又密,微微翕动着,投影在她白皙嫩滑的肌肤上,整张脸年轻得根本不象一个有着四五岁孩子的妇人。身上的一袭紫裙更是洁净如新,没有半点污汁血迹,仿佛那个一路持剑拼杀的人只是个幻影,她一直就那么娉娉袅袅、云淡风清地坐在马车里,不曾粘上过一丝一毫的血腥。

贤妃掏出一面小铜镜,看清镜中自己的样子,吃了一惊:脸色苍白,眼睛红肿,蓬头垢面……再抬头看看旁若无人熟睡中的那人,孰高孰低,孰美孰丑,似乎明眼人一看便知。

“若不是在苍烟山庄内,贤妃断的就不仅仅是一条手臂了。”想起太后柳月容的话,望望自己仍然裹着纱布的手臂,贤妃心里不由又渗出几丝寒意,隐隐开始后悔,或许真该听太后的话,这一趟沙州之行,怕是不该来的。

皇上一向性子清冷,又勤于朝政,一月内留宿众位妃子宫中的次数少之又少,又连算是最最得宠的她,一月也不过仅有两三次侍寝的机会,这已足够让她在皇后和众妃子面前昂首挺胸的炫耀了。毕竟有些妃子,一年也轮不到一次,更别提那位皇后娘娘了,据传至今皇上都未曾临幸过她。这两年她接连有孕,连为皇上生下两位公主,日子一久,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了,在宫中的气焰也越来越嚣张。只是,为何在这一刻,在离沙州大营中的皇上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反而越来越不确定了呢?皇上平日真的宠爱过她吗?还是透过她这张脸,看到和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从苍都到苍烟山庄,她一直不愿相信皇后暗讽她的这种可能,可是此时,望着那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却更年轻更生动的脸,她的心变得越来越慌张……

想到这里,贤妃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惊叫起来:“停车!本宫不能这样见皇上,本宫要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小树并莫睁眼,只是抬了抬手,清朗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道:“准!到城中客栈稍事休息,再前往沙州大营。”翻了个身,她又恬然睡去。

马车外立即传来了回应:“遵命,主子!”

※※※※※※

森严的沙州大营这几日来特别热闹,每日营门口都聚集着许多百姓,有来感谢天命皇后救命之恩的,有来瞻仰天命皇后绝世美貌的,也有哭泣乞求天命皇后再去南国大营解救仍然被困的亲人的……无论是哪一种,都表明这段日子苍国百姓对天命皇后的崇敬和信赖空前高涨。

营中的君玉楚和闻燕笙等人此时却陷入困境,自皇后意外领着四千余众百姓从南国大营返回沙州之后,平王一改往日的挑衅态度,挂出了休战牌,退回到蒙兰山东麓的大营内,数日内都按兵不动,就连南国北境传来燕国军队逼近燕南边境的消息,平王也不为所动。让君玉楚等人摸不清他的意图,进退两难,只得两军相持,互相干耗着。

君玉楚和闻燕笙二人正坐在主帐中议事,门帘掀起,一袭粉衣的柳烟儿娉婷而入,柔声细语地道:“皇上,臣妾今日炖了份鸡汤,你尝尝吧。”

“见过皇后娘娘。”闻燕笙起身低头行礼,又转向君玉楚道,“皇上有事,臣先告退。”

君玉楚盯着书案上的图志,并没有抬头,只是语气平淡地道:“皇后辛苦了。朕与闻将军有要事相商,鸡汤留下,皇后先退下吧。”

柳烟儿微垂的眸色里闪过一丝失意,抬头时仍是笑意盈盈地道:“那臣妾告退。皇上莫要太过操劳,鸡汤要趁热喝,别放凉了。”

她将那碗鸡汤放在书案上,缓缓福身,等了等却没听到君玉楚的再次回应,只好黯然的转身离去。

刚走出主帐,一名哨兵急呼着与她擦身而过:“报!营门外有位自称来自苍烟山庄姓柳的姑娘,说是奉太后之命,送贤妃至沙州大营探望皇上。”

“小树!她怎么来了?不是去信让云济留住她千万别来沙州的吗?”

帐外的柳烟儿只听见君玉楚一声惊呼,然后“咣当”一声玉碗落地的声响,一个青衣身影如狂风般卷出了帐外,向营门口直奔而去。

闻燕笙紧跟着追了出来,见到门口呆立着的柳烟儿,他尴尬地笑笑,支吾着道:“皇后娘娘请回帐歇着吧。”

“闻将军,即是贤妃奉太后懿旨前来探望皇上,本宫岂有回避的道理。走,随本宫一同去看看吧。”柳烟儿神色淡然地道,然后雍容地转身,率先向营门口走去。

望着她故作镇定、略显僵硬的背影,闻燕笙不免摇头苦笑,示意她的两个贴身侍女春雨和秋霜跟上,这才慢腾腾地尾随她们而去。他的沙州大营已经够热闹了,皇上、皇后、妃子外加一个燕国皇后,不会过几日连燕国皇上也到了吧?沙州地贫福浅,他怕它受不了这么多福至啊!

营门外,被小兰扶着下了马车的贤妃一瞅见对面急奔而来的人,心中惊喜,甩开小兰的手也向他奔了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嘤嘤而泣:“皇上,臣妾终于见到您了!”思及途中的重重凶险,哀恸之情更甚,抱着君玉楚涕泪横流。

君玉楚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马车旁笑意嫣然的小树,怀里这个半途扑过来的温热身子仿佛一道破除魔障的闪电,将他击回到现实里。他甚至惊谎地发现,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中没有家国天下,没有江山社稷,没有任何东西,唯有眼前这一位恬然噙笑的女子。在多年后的今天,他才突然发现,这个女子在他心里,似乎比他自己以为的要重上百倍千倍啊!

君玉楚就这样木然地任贤妃抱着,定定地看着小树,沉黝的眸色里慢慢浮上难掩的痛楚,任那些来自四肢百骇的残酷认知不停地撕裂着他的心——他与她只有几步之遥,却已隔万水千山。

贤妃久等不到君玉楚的回应,慢慢察觉出不对劲,放开君玉楚,刚巧瞥到他身后的柳烟儿,正一脸讥诮地望着她。贤妃仰起头,才发现君玉楚的心神全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她谎忙跪地行礼:“皇上恕罪,臣妾一时忘形,失礼了。”

君玉楚直直地绕过她向小树走去。

小树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君玉楚,那种绝望的悲伤清晰地弥漫在他的四周,压得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在她已心有所属,注定不会对他有丝毫回报的今天,她突然发现,她似乎一直低估和轻视了他对她的用情。

她努力压下眼底泛起的几分涩意,粲然一笑,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楚大哥,好久不见!”

君玉楚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笑脸,紧紧握着的双拳压制着自己伸手想拥住她的冲动,薄唇微颤着,半响喉间才嘶哑地溢出一句:“小树,终于又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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