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意,起床啦。都几点了?待会不退房多一天房租老佛爷可不报销的……”古悦使劲的摇晃宿醉未醒的容意。叹一口气,她还是那模样,人前永远笑得最灿烂,昨晚喝酒跟喝白开水似的,到最后竟还能挥手笑着送那对新婚夫妇走。人一走光后便在洗手间里吐得都直不起腰来,最后还是老佛爷的姐姐出主意说,这模样估计是回不了家了,就让她在这里开间房睡得了,所有费用都可报销,以奖励容意壮烈自我牺牲的崇高精神。明明是她和容意为他们鞍前马后地折腾着,这倒好,一句奖励把这所有东西都变得理所当然来了。
“你让我先多睡一会儿,人家正做着梦来着,做完了就立刻起来……”她模模糊糊地应声道,从被子里透出来的声音都是哑的,被窝里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微微换了个奇异的姿势,继续做她的梦去。
“你别在这给我装了,你还能梦什么?昨晚抱着我叫“羊啊羊”的。你说人家小黎死心眼,其实最放不下的是你。杨勉都丢了你这么多年了,还是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在扮演苦菜花。”昨晚在洗手间里吐得都脱力了,还抱着她哭着喊,绵羊,我的绵羊在哪呢?听得古悦心里发酸,容意当年和杨勉的事在他们学校里可是众所周知的,每个人都道是容意一心攀高枝,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虽然古悦当时和她还不算无话不谈的朋友,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她算是略知一二。可后来与她相熟后就知道,其他的女人她不敢打包票,就容意那股性子,到那种境地都不会屈服的女人,心里认定的事情,比谁都倔。
容意还是蒙着被子,脑子却嗡地一声,混混沌沌的世界恢复清明,“哈哈,不是要退房么?你总得让我换套衣服洗个澡吧。”一手扯开被子,露出一对金鱼眼笑眯眯地看着古悦。
古悦叹了口气,就让她自欺欺人吧,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你快点给我换衣服,今晚在法兰极品约了客户,衣服我已经帮你拿过来了,待会回公司拿些资料就直接过去那边吧。”她手里有容意家的钥匙,这还有一段故事,别看容意一幅现代职业女性的样子,犯起昏来的时候,无论是智商和情商都能达到无人能及的低度。经过无数次加完班后的钥匙丢失案件,她才勉为其难地帮她保留一把备用钥匙。
“哟,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古悦还义务充当起我的秘书来了,我这还真是受宠若惊呢。”她拥有的东西不多,这样的朋友几乎是她的所有了,支撑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得难关。
“去……”古悦迎着她的面扔了个枕头才转身走出客房门口,听着房门咔嚓一声锁上的声音,容意的笑脸依旧,眼中的笑意转眼已经失去了光彩。
被古悦说中了,她昨天晚上真的一整晚都在做有关于他的梦,那么的真实,差点就让她信以为真了,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愿意从梦里醒过来。那么用力地自欺欺人,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洗完澡后,她看着窗外的天空,灰蒙蒙,这个城市的夏雨总是让人措手不及,街上没打伞的人跑得狼狈,其中还不乏穿着整齐西装的都市精英们。她和他开始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雨天,那是一场下在她心中十余年都不曾停息的雨,没有尽头。
灰蒙蒙的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就连只距离教学楼十几米远的红旗杆都在大雨中湮没了。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一楼那些拿着雨伞翘首等待自己孩子放学的家长,她手中正在草稿上演算的笔忽然发狠似的用力画了几笔,薄薄的草稿纸被笔尖画穿了。
“哟,算不出来,还发脾气呢?”一个大脑袋靠过来,顺便露出他的魔鬼牙,容意习惯了漠视这个死对头,干脆拧过头来看着窗外。
杨勉眼明手快地一把抢过那份草稿,只见上面满满地写着“伞伞伞伞……”大大小小横横竖竖地铺满了一整页纸,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没带伞,就在这乱画着真能画出一把伞来啊?”口音里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在这个南方县城里听起来异常别扭。
“关你什么事?”她站起来快速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头很低,可是刘海太短了,遮不住她长长的眼睫毛,像一把展得很开的羽毛扇,每眨一次煽起的风都弄得他的心痒痒的。
他大步地追上她,在阴暗的楼梯口挡住了她,把伞递过去说:“不是没带伞吗?先用着我的吧。”
她咬咬牙一把推开他,飞快地跑下楼梯,冲出大雨中。他不明白,谁也不可能明白,她从来都不带伞,是因为她想有一天,父亲也会像其他同学的爸爸一样,拿着伞在门口等她,这是她从5岁上学时就有的愿望,可惜,从来没实现过。
她很高,跑得也快,他看着她像支荷箭一般冲出雨中,吓了一大跳,外面还打着雷呢。他来不及打开伞也跟着她跑出去了,大雨像是从天上泼下的水,只消一会儿便全身湿透了。
出了校门口他才追上她,用力地握着她的手臂拧转她的身体,看到雨水把她的头发都湿透了,因为短,紧紧地贴着头皮。那把被打湿的羽扇轻轻扑动,落满了水珠。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知道她是在哭,脸上的水珠不仅仅是雨水,还有她的泪水。
“你多管什么闲事?”她抽了抽鼻子,想要挣开他的手,无奈他太用力了,连她的骨头都开始生疼。
“我喜欢你,容意。”他的声音很低,直截了当,直奔主题,直插她的心脏。她瞪大了几百度近视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喜欢,她的脑袋闪过千万个念头,校长在每个星期的晨会上情真意切地强调不可以早恋,隔壁村的阿莲十六岁就跟着男人跑了……最后拉回思绪,挤出一句话:“神经病。”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后来她问了千百遍,他都只是露出那只万恶的魔鬼牙来应付她。
“杨勉,从n市转学到这里来的学生,以后大家要互相帮忙,知道吗?”高一六班的班主任是个和蔼而又有点小模糊的老师,毕业才两年就被配来县里的重点高中了,年纪小,所以和同学也能打成一片。“哦,对了,学习委员先把上个星期的考的试卷发下去。”转头看了看依旧站在她旁边的新同学,又说了句:“杨勉同学应该和谁坐一块呢?”小小的眼睛在全班的范围内侦察。
“老师,我是新来的,希望能尽快了解这里的学习情况,不如就和学习委员坐在一块吧,这样我不懂的问题也可以请教她。”杨勉低声附着老师的耳边说,完了还附带一特真诚的笑容,尖尖的小虎牙露了出来,特别惹人喜欢。
站在旁边拿着一叠试卷正准备发下去的容意明显也听到了,一愣,倒也没觉得什么,欣然一笑,帮助同学那是她最乐意做的事情之一,她喜欢交朋友,也特别渴望友情。可是后来她才发现,那个家伙说要和她坐在一块肯定是别有用心的。
“容意,其实这个数学题这样的解法会更省事,你看看,先把这个函数……”杨勉把头凑到容意的桌面,手拿着笔在草稿上飞快地演算着。
她拧过头来扯着脸皮笑了笑,“谢谢,我还是比较喜欢我自己的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