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阵白玉兰花香蒸薰着整个校园, ““白如玉,香似兰”这是我们第一中学的象征, 同学们必须铭记。”第一天转学来时的校会是什么内容他早就忘了,只记得青葱的白玉兰树下, 那短发的高瘦女孩清爽的模样,还有,她头顶上环环团绕的一簇簇盛开的白玉兰,纯洁得不染一丝尘埃。
下了晨读,一座座书山围成课室里,一根根刚才在老师眼底倔强不屈的葱已经倒了一大片,有些依然不屈不饶地奋斗不息。
“唉, 想什么呢?”旁边的人撞了撞他, 差点撞翻了他手里的牛奶。容意坐到他旁边,一边嘴里叨念着历史年表,一边咬着刚从食堂拿回来的早餐,两个馒头配白开水, 嘴嚼着包子, 鼓鼓的。决战高考,大多同学都已经是家里精心配制的早餐,再不济点也买些豆浆什么的补补营养,只有她,十年如一日啃食堂里的石头。
他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两只包子,拿起旁边一个袋子塞给她,“拿好, 别老吃这个,没营养,都快瘦得跟猴子一样了。”
“这是什么?”容意嘀咕着拆开袋子,瓶瓶罐罐竟都是些鸡精之类的营养品,忙塞回去给他,“我身体倍儿棒,才用不着这些东西呢。”她知道他爸的司机每个星期准时给他送营养品过来的,不好意思蹭食。再说,她们这种粗生粗养,也的确用不着这些。
“谁也不否定你身体壮得像牛一样,可是脑瓜子也得补补吧。”他知道她正为最新那次模拟考而苦恼着,她的成绩一向不稳定,这次市里的统考更是连二十也不入,让她十分沮丧。虽然补品这些对身体的作用的确值得怀疑,但能增加一些信心,也算是好的。
“我真有这么笨吗?”那张脸顿时难过得塌了下来,耸拉着肩膀。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一堆堆书,没精打采地问,“你说我这样的成绩能报f大吗?能上新闻系吗?”其实她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一个人,只是最近几次模拟考不如人意,自从上次和父亲提起过要报新闻系后,回到家里父亲也黑着脸一声不吭地只顾着抽烟,要到上海上学可不是件小事儿,爸一直就觉得她在省里读个公费的师范,然后谋个老师来做就是最好的选择。像老师给他们辅导心理时说,很多学生总是这样,遭遇各种挫折后容易怀疑否定自己,觉得对一切都失去信心了。她现在就是这样,一想到不能去f大,读不上新闻系,感觉整个世界就快坍塌似的。
“笑话,你不能上,咱都得曲线救国去了……别想太多了。”他在课桌下握紧她的手,似是要给她力量似的。
“对,杨勉,你就该报清华北大曲线救国去,别跟我瞎折腾争f大的名额。”她一副认真的表情煽动他。其实以杨勉的实力,也用不着曲线救国,就是去光华管理学院也绰绰有余,但不知说着了什么魔,非得和她一道嚷嚷着要去f大新闻系。
“容意,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为了前途,连老公也不要了。”杨勉恼羞成怒,也顾不得是在课室里,一把抱住她,吓得容意水瓶也丢了,忙推开他,“待会儿主任看见就完蛋了。”虽然课室里现在是书堆着成一座座小山,可那些老师可是个顶个金睛火眼的人精。
“不怕,老师都在办公室吃着早餐攀比哪个班的上线率最高呢,哪有时间来这。再说,咱俩是他的得力爱将,他舍不得的。”他就这样搂着她,低头看她眼镜后的眼睛,一片青。昨天晚上一定又熬了夜,半夜三更还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看书,眼睛也是这样看坏的。不是不心疼的,只是她这么倔强的一个人,谁又劝得了。顺手摘下她的眼镜,看看表说,“离上课还有八分钟,趁着这八分钟,咱赶快补补眠。”说着就把她的头往自己的肩膀按。
“我还想再看看古诗词呢……”她虽然避开他的动作,但还是有点动摇了,的确是困得要命。她家离学校远,大清早的就要起床摸黑上学了,昨晚看书又是看了个大半夜,刚晨读的时候眼皮都在打架了。
他知道她害怕老师看见两人这亲密模样,但也还是按她的头趴在课桌强迫着她睡。他就坐在旁边,把她披散在脸上的细碎短发别到耳后,露出很干净的脸庞,她的皮肤不白皙,有别于那些所谓的娇嫩千金,但因为在家总是晒在日头下帮忙干活,小麦色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让他总觉得比那些终日挡着紫外线的皮肤更加好看。看着看着竟像个贼一样偷偷看了下周围,确定没老师时才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伏在手臂上已经熟睡的容意似是感觉到脸上一阵瘙痒,皱了皱鼻子。
他也趴在桌子上,对着她的脸,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厌。其实前几日他也和家里吵了一顿,平时父母在外人面前总是说让他自由发展,喜欢学什么便学什么,从不干涉。但真到大事上,也是着急上心的。妈急得跟什么似的说,爸爸毕业于r大,那也是国内紧跟着清华北大的大学了。放着北京那么多好大学不上,非得去f大,还要是什么新闻系。人家隔壁家吴局长的女儿比你差远了都冲着r大的金融系去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回县城读书,也跟着那些乡巴佬的孩子一样目光短浅丢了志气了……幸好爸爸及时挺身而出说了,他爱干嘛便干嘛,为什么老要让儿子顺着你的路走呢?一句话,老妈也省得再出声了,他只能热泪盈眶地投以父亲感激的目光……
想着想着些琐碎事,竟然也觉得困了,眼皮沉沉地盖上。睡得迷迷糊糊中像是听到了上课铃声,他还以为是在做梦,刺耳的声音声声振动耳膜,没想到是真的响铃了。朦朦胧胧地敲敲旁边的桌子,声音还是沙哑着的唤了句,“容意,上课了,快起来……”这一堂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待会儿非得让他俩上黑板默写不可。眼睛还没睁开,手伸过去一揽,却是空的。
他抬起头,课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声鼎沸的朗读声,没有一座座书山,只有一张张桌椅排列整齐,自己一人坐在这空荡的课室中,楞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是做梦了,忍不住笑了出来,凄凉如斯,这梦竟然这么真实,真实得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今天是星期六,学校静谧一片,但上课铃已然回响于耳。
外头的风钻进来,他打了个冷战,天色很沉,气温越来越低,风越来越大,仿佛要下雪了。刚从n市的殡仪馆出来就奔着往县城来,他没让奶奶跟着去n市,白头人送黑头人,总归不幸。才睁开眼不久,手机又响了,他拿起一看,十二个未接电话,虽然身心皆倦,但还是接了,“你好。”
“你好,你是杨锦清的家属吧,这里是n市监狱的保管处,保管处还有些他的遗物,请你尽快来领取处理……”
“好的,谢谢。”他公式化地应声,声凉如水。转头看出课室的窗外,雪一片片地从天上旋转而下,打落在窗户上,白玉兰一般的颜色,却早已不再洁净了。
~~~~~~~~~~~~~~~~~~~~~~~~~~~~~~~~~~~~~~~~~~~~~~~~~~~~~~~~~~~~~~~~~~~~~~~~~~~~~~~
“哎呀,不行啦。今天怎么这么闷热啊,都大冬天了,这上海的天气还真是奇怪哦。”娇小版林志玲jenny一进来坐到办公椅上就迫不及待地把外套给脱了。
“听说过两天全国范围的大降温,这几天天气肯定会闷点的了。”容意今天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针织外套,看起来已经像是“冬天已远”的感觉。
“我看我们team才是大降温呢,好好的周末都得赶回来开ot……”嘀咕着边开电脑头撇向顶头上司的办公室,“跟着那位工作狂,真得把胃穿孔视为光荣了。”jenny刚和一位外籍帅哥火辣辣地开展了新恋情,自然是恨不得一天有25个小时能黏在一块。
容意也只是笑笑,职场秘笈之一,切莫轻易对上司品头论足。不过她对vincent 的印象倒还不算坏,这人有冲劲有野心,假以时日必能在c占重要一席。看着中国区再也没有其他team能像容意他们这team一样了,几个项目同时开展,公司里人人都道vincent是个杀人机器。跟着这样一个人,她倒是不怕没进步,只怕跟不上他的脚步。打开电脑,深呼吸一口气,开始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