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絮絮说着，朱颜听出了满头冷汗，不说他这态度像个授业的老师，便是那一句句话里说的，都让朱颜觉得背后冷风飕飕——那日救治惊风小儿的经历，为什么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关河似乎不大被她的气焰所慑，仍旧站在门前恰恰地挡了她的去路，“朱小姐既是吩咐姑娘在这里，姑娘还是不要出去的为好。”

朱颜被这清脆的声音一响，这才醒悟到自己方才胡言乱语了什么，别说这岭南究竟有没有梅花，再怎么的，这里也不会曾有过那个“梅妻鹤子”的林和靖呀。

袁凛挑了挑眉，“你什么时候这般着急了？”嘴角不觉勾起一丝笑，之前这丫头在自己面前怯怯抬起头，怯怯问那句“我能不嫁吗”的情形他可还历历在目，不想改口这样快，实在有趣。

“这儿的人都挺心灵手巧的。”朱颜干笑两声，仍旧看那灯笼。

白蘋愣了个神，觉得自家小姐这般随叫随到实在太不矜持，但因为两人谈的是医术，自己又不好贸然地拉开了朱颜，只得低声提醒，“小姐这才刚梳洗完，任凭是去哪儿，总该先吃了东西垫垫肚子。”

白蘋被她的话怔了一怔，想是吓得有些狠了，不觉将手中的青檀梳子落在地下，沉重的梳子霎时断作两截。

袁凛并不说话，只是默然地点了头，便与她一道走进院中。

白蘋死死盯了她一眼，银牙将嘴唇咬得没有血色，愣愣点头，“确实是梦话。”一边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舒口气，“幸好小姐并未生病。”

朱颜愣了愣。将日子算一算，点头，“是呀，明日就是元宵呢，白蘋这不是恰好留下做汤圆吗？”

朱颜深以为然，冲着袁凛点头。“我去下面吃些东西，一会儿就随你去少夫人那里。”说着，一提裙子径自去了。

梳洗毕，同白蘋挑开帘子双双出去时，袁凛仍是那么淡淡地立在外屋里头。

那柚子树长得越发得好，虽则天气还冷着，却冷出一副苍翠可人的模样来。树上还挂着几个没有摘去的黄澄澄的大柚子，看着着实喜庆。

朱颜敛了眸子不说话，昨夜虽然睡得有些魂梦颠倒，但那一片红花白草的诡异景象她却分明记得清楚，因此今晨起来确乎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惊风？白僵蚕、蝎梢等分，天雄尖、附子尖共一钱，要微炮过的，研为细末，每服一字或半钱，以生姜温水调，灌之……”朱颜背得正欢，忽然想起他怎么没头没脑跳到这儿来了，下面的话也就噎住了。

袁凛见她这样子很是哀愁得动人，一时也轻蹙了眉，沉声询问，“阿颜，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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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咬牙，转身就往竹园里去，妄图从那里的侧门出去，追上朱颜他们。

“哦，你的那丫头也很有意思。”袁凛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接着低低地柔了声，“阿颜且别急，我还得寻个法子将你的身份稳一稳，这才好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去。”

“那倒不是，我只是看着白蘋丫头对我的亲事很是着急，倒不好叫她失望了。”朱颜笑笑，着实不客气地将白蘋给卖了。

“差不多……”朱颜呛得还没回过神，哑着嗓子回了一句，又咳个不休。

朱颜好奇地望向她，不过是过年随俗拜个神明，为何白蘋紧张得像是自己要去拜堂成亲一般？

因了明日就是元宵佳节，一个年也算是从头至尾地过完了，必要的庆祝总是不可缺少的，因此这六萌村虽然地方大人烟少，赶上大路汇聚的树梢边却也挂了几只绢纸糊的灯笼。

关河略微无奈地挑了挑眉，转身往另一侧去拦她。

“嗯？”朱颜警觉地抬起头，直直看向他，立刻堆下笑来，“我能有什么心事？或许是在想，公子究竟什么时候来迎娶我？”

“阿颜，喜欢这些灯笼？”袁凛见她只顾着侧头，连脚下的石块都不避，一边拉了她躲开些，一边笑着问她。

这厢她想的正入神，袁凛却已经岔开了话，“阿颜，小儿惊风是怎么个治法？”

白蘋暗暗生气，昨夜就是这个家伙将自己死死拦住，要不她早就上去寻朱颜了，怎能让那袁凛与自家小姐共宿一宿，这事若是传扬出去，那可怎么说得清呀？

“不行，小姐怎能去拜那娘娘？！”白蘋却大不高兴，一双眼眶要红不红，死死盯住袁凛，“公子先前与小姐玩笑归玩笑，这临水娘娘却是万万不能拜的！”

朱颜不明就里，因她从前并未听闻过临水娘娘是哪路神明，只当是这儿的民俗特异，也没多想，还向袁凛笑一笑，“若是顺道，那便去拜一拜也好，或是一会儿我们回来的路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