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睡下吧。”袁凛放脱了她的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
“你父今晨告知我，朱矩之先生极宠的妾室，便是昔年弦月楼名噪一时的琴娘子规。”柳落笙眸色深掩，“我识得子规之时，不过四五岁年纪……她琴艺绝佳，心地也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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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凛没有再劝，扶着她在阶前坐下，一道望着夜幕上的星芒。
袁凛沉吟了一下，淡淡笑一笑，“琴娘子规二十余年前就已离开弦月楼，宣清未曾料到夫人识得她，的确考虑不周，但不知夫人从何处听闻，阿颜或与子规有关？”
沉吟了片刻，袁凛淡然转移话题，“绮姑娘前些日子就到了上京，暂时安置在你叔伯府上，明日将她接回虚园一道住下吧。”
“城门应当已经关闭，你怎么进去？”朱颜抬起头，眸子里倒映出粲然的星辰，熠熠生辉。
明日进了城，他们就得分开，而且也不可能像之前几个月那般日日黏在一块儿，在上京这种地方，就是走得近了些只怕都有人说三道四。
柳落笙眸子一动。朱颜别的都不在意，单单强调了此物，有何特别之处？
可这些话若是同朱颜说了。只会越加惹她怀疑，不如不说。
柳落笙抿了抿唇，狭长的丹凤眼眯起，又将朱颜打量了一遍，“难怪颜小姐气度自适，明知所见乃是将来婆母，依然不改颜色。”
白蘋已经等了许久，左盼右盼终于把朱颜盼了出来，急忙扑上前拉了她，拖着往回拽，“姑娘，那个年轻的夫人可有难为你？白蘋觉得她不像个正经人呢。”
朱颜舒口气，一手攀着一枝夹竹桃轻轻抚弄，“总之就是一个字。难办。”
“子规乃是前朝公主乾云，向妃之女。”其实不用问袁凛也知道，他那父亲将这个消息告知柳氏，便是想通过柳氏之口问出子规究竟是何许人，朱颜又究竟是否子规之女。
朱颜霎了霎眼，伸手抚上他衣襟，“都下露了，这里又栽了许多夹竹桃，别待在外面了。”
柳落笙极会察言观色，立刻顺着她的意思低叹，“你那母亲么……她与我们这些混生活的不同，她最是清高，生平最爱穿一身天青色的广袖曲裾，披着极长的水蓝色披帛，发髻倒同你现在一般，也喜欢绾个倾髻，上头除了一支青玉凤头簪，其他一概装饰也无。”
白蘋诧异地侧过头，她知道自家姑娘是很聪明的，但时时觉得她待人接物上似乎缺了一根筋，从前在江村，遇上的大都是淳朴的农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妥，但上京绝不会是这么简单的，她总担心朱颜被人欺侮了去，今日听她这一番冷静的分析，这才发觉原来她看人也是这般通透么？
朱颜见柳落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重重咬了咬牙，随后假作淡然地告辞离开，忍不住背过身笑，“我倒是第一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哪有人开玩笑连着自己一同开的？”
袁凛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回身边，语气里带了一丝请求。“夜色正好，阿颜陪我走走罢。”
“白蘋倒是个聪明的姑娘。”袁凛就立在廊下，自然也听到了她们方才的谈话。
“也好。”
“青玉……凤头簪……”朱颜抿了抿唇，乾云好大的勇气，分明知道她容貌与向妃极像，还敢在京中佩戴凤簪，真不怕被人察觉身份吗？
“我自有办法。”袁凛闭上眼，搂在她腰间的手收紧，虽则改变了主意，但还是忍不住想亲近她，可他又不愿意让两人的第一次太过仓促，真是好生折磨人。
“姑娘明白就好。”白蘋扁了嘴，低低咕哝，“早就劝过姑娘不要来上京的，又不是好玩的地方。”
“……我变主意了。”朱颜极轻声地叹息，微微烧红的面颊在他衣襟上蹭来蹭去。
“你要走了？”朱颜轻轻松了口气，染上困意的眸子望了望已经落到西边的半轮月，噎了一会儿才叹息，“这样深夜……小心些吧。”
朱颜瞄着那个少女匆匆离去的背影被夜色吞没，垂下头若有所思，“宣清似乎不喜欢她……？”
这样过了许久，袁凛渐渐松手，低头附在她耳边遗憾地笑了笑，“这次且欠着，下次你可不准推三阻四了。”
这话问得挺大声，连关河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见朱颜一张脸羞得能红过鬓边簪花，立刻快步走了出去，静静候在院中。
朱颜原本定了主意，被他一搅又乱了心神，只是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
袁凛愣了愣，低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人，她平淡的目光落在远处，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朱颜已经脸上发烫，胡乱地推他，却被按在身后的长几上，以袁凛胆大妄为的程度，朱颜觉得他可能真的不在意这里还是正厅。
“……呵。你很好。”柳落笙愣了一瞬，随即回神，对他的态度倒也没什么异议，毕竟连袁牧都有些弹压不住自己的儿子，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填房。可从没生过这个妄想。
这拜堂前还能共宿的最后一夜，怎么听都有些别样的暗示在里面。
“你不说话，那我猜对了……是么？”朱颜这才拉回目光，眸子微微掩起，往他身前蹭了蹭，舒舒服服地窝进去，低声咕哝，“不会成功的……宣清不劝劝他么？”
又过了半刻，两人才一前一后从厅中出来，朱颜面上还染着些许极淡的红晕，幸好夜色已深，不是那么容易察觉。
“阿颜考虑得太久了些。”袁凛嗅着她发间的气息，勾起一丝苦笑，“再过半个时辰，我必须回府去，父亲那里只怕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不会。”袁凛答得极其肯定，一边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拨回来，低头在她鼻尖上蹭了一蹭，“今夜可是最后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