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磨蹭了半个时辰方才入城,临近正午时候,几处酒楼里热闹非凡,歌乐之声连街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矩之先生,是个怎样的人?”朱颜敛起眉,她已经听到了太多关于朱衡的传闻,什么年纪轻轻即任高官,深得信任,又同子规有着一段广为人知的情事,再后来是弃官从商,高风亮节等等。
朱颜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浅蓝色的床帐一直垂到地上,将外面强烈的阳光滤成一种柔和的颜色。
朱颜赧然低头,她到现在还只会在脑后绾个最简单的髻,白蘋每每看不过去,说是显得暮气沉沉,总变着法子教她绾其他样式,奈何她就是学不会,现在还要累袁凛替她梳头,太过羞人。
可是他被传得太过神乎其神,已经很难看清原本的,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面目。
朱颜咬了咬唇,又不好不理睬他,只好不情愿地发问,“不是廿四么?”
正门大开着,阶前架起竹梯,几个粗布衫子的匠人正在做工,门前还围了零零散散几个看热闹的行人。
“不对,不对,方才那姑娘看身量也有十八九岁了,该不会早已悄悄地嫁人了罢?”京中的少女多半十五六岁便出嫁了,若是些求娶者多的人家,也有十三岁上就做了新嫁娘的,逼近双十还未嫁的女孩倒真是少见。
近旁看热闹的人只见到近处车帘微微一荡,钻出一个打扮精致的姑娘来,一身白地红梅花的衫子在酷烈的阳光下闪着炫目的光彩,禁不住都遮了遮眼。
“廿四功夫太差。”袁凛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人已经到了外间,“再赖着不走,仔细白蘋又杀回来寻你。”
“这虚园空置十余年也不见人前打理,朱氏岂会看得起这块地方,特特辟了与姑爷住?若真是这样,也算丢人得紧。”
过了弦月楼一转,便到了虚园门外。
朱衡无疑是极聪明的,他依靠才名,依靠情事,甚至依靠那种几乎冥顽不灵的清高,极好地掩盖了他的政治才能,如若他还在世,或许真能翻起更大的浪花罢?
当时靖不过一岁的孩童,连封号也未曾有,若不留着一个纾忧证明靖的身份,将来难免有人不服,朱衡的思虑太过完备,以致于连纾忧那般聪明都还被蒙在鼓里,一心一念地感怀她那朱伯父救她。
“那还回来做什么?”
有才,有情,有风骨,这就是世人对于朱衡的评价。
“是矩之先生过世太早,否则今日之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袁凛耸了耸肩,将目光拉远,“他为了救出纾和靖两人,不惜置你于险地,难道你真认为,只是因为可怜两个孩子而已么?”
幸好连天也看不过这般优秀的人活在世上,教他早早过世。
朱颜疑惑地坐起身,撩开床帐,见那熟悉的青蓝色身影就在外间,这才放下心,欢欢喜喜地扑过去,“宣清,你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氏儿郎多,姑娘们才稀奇,听闻个个都藏在家中娇养,这些年京中又乱的很,指不定就是觅了别处的富家子弟悄悄嫁了。”
朱颜羞恼地抬头瞪他,他却已经换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她道:“永无为你安排了一人护卫,是个极有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