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相哈哈一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友别来无恙啊,不是说好的由北向南,翻山越岭,都是为着要寻我这个老朋友的么,怎地今日见得这半死不活的小儿郎,却这般激动,你我多年情谊,到底抵不上你那心中的执念呢,我这出家之人都有些妒忌了……再说,就算此人有得一副绝妙的躯壳,但若是那妖邪奸佞之辈,你就不怕将来助纣为虐么?”
虚相一听,先前是并未觉得什么,后来却心中惊疑阵阵,他细细分析静能所复述的刘涣的话语,觉得那厢房中的小儿郎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心思周密,逻辑相扣。他能分析得出,那刘涣是故意在套弄静能,也不晓得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合十一礼,朝虚相和络腮大汉看了一眼,道:“阿弥陀佛,师父勿要听静安胡言,我哪里有那降妖伏魔的本事,只是……只是……师父可还记得鹅湖村张老施主前些时日送来的那小儿么?”
虚相闻言,心中惊疑,到底不明白他们所言的“妖孽”为何,不过脸上却平静得很,他缓缓而谈,道:“静能,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且说说,你师弟静安所言却是为何啊?”
让他纳闷的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子,怎地有这般老辣的城府,好在通过静能的转述,那小子应该不是个奸恶狡诈的人,虽读圣贤之书,到底命运多舛,却也可怜得很。
络腮大汉却也是哈哈一笑,尽然笑出眼泪来,后正色恭敬道:“大师,无论如何,请融我一试吧,我这厢算是求你了……”他神情激动,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
可刚进屋子,却见得一个中年和尚正和一个络腮大汉在喝茶谈话。那中年和尚便是这间寺庙的主持,法号虚相,他面容刚毅,神色肃静,眉宇之间威风凛凛,不怒自威,好一副侠客的模样。
不肖片刻,两个和尚一前一后,到得正堂后面一间屋子之中,也不打招呼,推门而入。
静能走进一瞧,这小子的睡相真是有辱斯文,哈喇子拖得老长老长的,时而微笑,时而皱眉,也不晓得他梦到了什么。可这天气即将入冬,他若呆在外面睡得太久,身体哪里吃得消。于是静能轻轻推了刘涣一把,道:“刘施主,醒醒……”
静能后退一步,双手合十,急道:“阿弥陀佛,刘施主,你休得胡言,我一心向佛,深得佛祖教诲,是不会还俗的,只望早日修成正果,不敢有所怠慢,还请你慎言!”
虚相不解,也不明白这徒儿到底要说什么,当下道:“静能,你时常从不会这般神态,今日却是怎么了?一一说来就是,为师定不会无端惩戒你……”
他附下身去,双手抓起刘涣,臂膀一用力,便把他提了起来,走进厢房之中,往床上一扔,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香客,或者是来和师父论道论佛的高人,可确实是从未见过。他当下一愣,尽说不出话来。
虚相长叹一声,合十闭眼,只说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真是造化弄人了……”
虚相对面的络腮大汉见得有人进来,不惊不怒,稳如泰山,他本是盘坐着,可也显得身形极高,只是满面风尘,有些虚弱。其双手之上,全是老茧……
络腮大汉神情激动,两眼发亮,就如许久不曾见到过鲜肉的恶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刘涣,道:“不会不会!大师,我一介凡尘之躯,走南闯北数十载,只为了结先人遗愿,传道授法,使得本家绝学不至短命,以求源远流长……但到底也是孤苦伶仃,所遇之人,或有心性意志出类拔萃者,但随我三年五载过后,终无所成,我是苦闷得很,按照古籍,要寻得那出类拔萃的好躯体,实在是难上加难……殊不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大师、虚相大师,你可怜可怜我,看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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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能听得师父承诺不会无端惩戒自己,心中一阵高兴,之后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出来,说他如何见到刘涣醒来,和刘涣如何谈话,刘涣又是如何制造出了“洗地的工具”,又是如何扬言还有更好的法门……然后就说刘涣“侮辱佛祖”、“扰他佛心”等事。
静能不肖片刻就把一方青石板铺成的地洗干净,他在心中暗暗计较,“这刘涣虽年纪轻轻,但轻描淡写间所制造出的这件东西当真好用,又见他谈吐优雅,年纪轻轻,却显老成,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不过他说自己从北方一路南逃,想必是绍兴年初时的事情,只是他那时幼小,却把一路的经历记得这般清晰,博闻强记,也是异于常人了……”静能一时间反倒佩服起刘涣来,当下收拾好洗地工具,正要去和刘涣打招呼,却见他倚坐在厢房门槛边睡着了。
静能老实本分,也如实交代了自己一拳把刘涣打晕的事情。
他走出庭院,穿过牌坊,遇到迎面而来一个和尚,那和尚也是个少年模样的人,见到静能步履匆匆,神色气愤,当下合十道:“师兄,你这是为何?”
静能收回拳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刘涣,努力地平复着躁动的心绪,合十叹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络腮大汉的这般举动,完全不像是在揣摸一个活生生的人,反倒像似在研究什么东西一般……静能静安是不懂的,虚相心底却明白得很。虚相道:“如何,莫非还成就了一场缘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