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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宜半晌才缓过神来,捂着滚热的脸,就是他娘也从未弹过他一指甲盖,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咄咄逼人道:“好呀,你还敢打我!”说着就把薛愫的手紧紧的拽住。
薛愫索性横下了心,直着脖子冲古宜吼道:“你拿把刀子来,将我给捅死了。大家都痛快!”
古宜见薛愫不肯吭声,知道她是不愿意了,脸上的笑容已经凝结:“还是不愿意吧,你的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我迟早会翻出来。这个家多大来着,我可比你门清,咱们走着瞧。”又接连催促着闻莺拿鞋子过来,一刻也不想在此处多呆。
闻莺不解,但也只得照办。
薛愫哪里还能再继续装睡下去,一骨碌的翻身坐了起来。可能是动作用些迅猛,觉得天旋地转,看古宜也是双影。
闻莺臊得满脸通红,战战兢兢地不敢言语。
薛愫曾想起母亲说过,盛年吐血,终不牢靠。此时她的心也就凉了大半,暗想也不知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闻莺见这屋子透风,天气又冷,炕也是冰冷的。奶奶病着,闻不得火炭。只得赶着去烧了个手炉来给薛愫捧着。又忙着去檐下熬药。
闻莺捧了口黑漆嵌螺钿的官皮箱子进来,放在薛愫跟前,打开来任薛愫自取。上面一层的小格子里,分门别类的装着些母亲留给她的首饰。蓝宝戒指、鎏金的凤簪、珊瑚珠步摇、银质的璎珞圈,最值钱的乃是一对串了珍珠的赤金镯子。上等的南珠,每一颗都有龙眼般大小。薛愫每一样都细细看过一遍,却不捡来自戴。下面一层是一套叠得整齐的一套衣裳,正宗的苏作。乃是一件真红色缂丝兰桂齐芳的宫绸鹤氅。这些东西都是她从薛家带过来的,早些年古宜见过几次。自从古宜染上赌瘾后一直小心翼翼的收着,不敢拿出来。
古宜在薛愫这里没有捞到什么好处,灰溜溜的出去了。薛愫被古宜这么一气,愈发觉得胸口疼。更加觉得自己是好不了了,情知自己活不长,便对闻莺说:“将我那箱子拿来。”
薛愫抹了抹眼角,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强撑着笑容和闻莺说:“你帮我将这个穿上。”
薛愫忙问:“那么好的一件棉衣,就只当了这点?”
闻莺微蹙了眉头道:“就这点钱还是我好说歹说,求着他们才肯收下的。”
药还没熬好,就见古宜回来了。闻莺微微的有些吃惊,老爷他怕是一月有余没有踏进过这座院子了。
古宜穿好了鞋子,原本已经走到了屏风前,听见了这句又折回来几步,半弯着身子,直直的盯着薛愫的脸瞧,又冷笑道:“得了,别教唆我做个杀人犯,把你给杀了,我还得搭上条性命,可不值当,我脑子还没坏。你也给我知点趣吧。我娶了你,得了什么好处。子女没一个,家境越来越不好,我做什么事都不成,还真是娶了个扫把星回来。”
原本英俊的面孔此刻在薛愫看来就像个魔鬼,想到她接连受的委屈,薛愫心潮澎湃,来不及多想,伸手去给了古宜一巴掌。
这衣裳据说是母亲年轻时,外祖母做给母亲的,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也没穿过几回,母亲走的时候将这衣裳又留给了她。薛愫却一直收着不肯穿,想的时候拿出来看两眼,权当是见了母亲一般。
薛愫本来就病弱,哪里敌得过眼前这个健勇的七尺男儿。手腕被他拽得生疼,骨头也咯咯作响。
原是古宜走得急落下了扇子,没想到这一回来竟瞧见了盛装的薛愫。他像是看什么怪物似的盯了薛愫两眼,一言未发。正欲转身离开时却一眼看见了闻莺护得紧紧的那口箱子,心里立马就明白了。便要上前去夺,闻莺死死的护住:“这是奶奶的东西,老爷不能拿去。”
薛愫换上了这套褙子。闻莺又替她重新拢了头发,薛愫自个儿在箱子里拾了根小凤簪,让闻莺给自己簪上。
闻莺忙忙起身,心里又有些惧怕,唤了一句“老爷!”
闻莺不解忙问:“难道奶奶真要把箱子里的东西给老爷?”
孤零零的躺在炕上,心想她如今这番遭遇到底是如何造成的。当初曾家败落,她随伯母范氏一道搬出了曾家。后来范氏贪恋古家给她的二十两银子,便草草的将她许于古宜。
薛愫半靠在板壁上,伸手去拾针线笸箩里的东西。拨拉了好一阵,终于将那一副还没绣完的鞋面拿到了手中。对着光亮处,慢慢的做了起来。
还是闻莺听见了屋里的动静,这才跑了进来,好不容易才将两人给劝开了。
这三两银子,除去给薛愫的药钱,已经剩不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