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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里的小小的影子还微伏在书案上,因为春夜还有些凉,砚中的墨不时就会冻结,窦安不时抬头将那些墨呵化,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浸在呼出的白气中,显得好生可怜。
朱颜沉沉地叹息一声,依然抬起眸子去看那个病榻上的人。
朱颜的心陡然抽紧,一时心中掀起的是对徐绸珍的失望,还是对袁凛的担忧,已经不必去分辨,她只是在突然之间生出这样一个想法,她想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到一个没有阴谋诡诈的地方去。
“悼念亲人的时候,我们会放起天灯。”袁凛轻轻将一绺头发拂到她耳后,“我们去陪陪小安吧,毕竟还是个孩子。”
或许他今夜歇在边府,但总也该遣人来报个信吧?朱颜不由地有些担忧,昨日还神定气闲地说袁凛是定然不会受伤的。如今却有些心虚,毕竟那些自称“向氏后人”的人也太猖狂了吧?如果真的出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朱颜咬住唇,午后袁凛走后,自己也就闲了下来,人闲下来难免会胡思乱想,但在这胡思乱想间,她却将最近的事情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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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凛将已经点燃的天灯交给他,“你父亲已经同意你去京中。”
春夜的寒意很重,但远远没有他心中的寒意甚,一路上也不知自己究竟摔了多少次,跌跌撞撞地到了竹园外,那时还未到平旦,看着竹篱外的那株慈孝竹便默默地出了神……
他大着胆子摸出屋子溜进父母那里,父亲已经不知去向,母亲恹恹地躺在床上。话也不能说,只能眨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眼将他望着,不一会儿就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他猜到母亲这是中了毒,但自己才浅学疏。根本辨不出究竟是什么药物,更遑论救治,只能眼睁睁地守在床边,又害怕有人回来灭口,待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就急忙来寻朱颜。
“是,那孩子于医药很有天赋,自己也喜欢,我会送他去师尊那里。”袁凛释怀地笑了笑,“师尊最能安慰人,小安在他身边长大,一定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情有什么心结。”
朱颜默然,窦安再怎么显得平静,依然是个孩子,这一点的确是自己欠虑了。
“我去寻了窦平远,告诉他小安的事情。”袁凛淡淡望一回天,他确实去寻了窦绥,但之后还与永无有约,他们谈了许多关于事,那些并不是可以告诉朱颜的……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那人微微动一下,没有回音。
事情要从去岁他病情好转后说起,初初他提出跟从朱颜学医,他那母亲本是不允的,窦绥那时并未表态,直到后来他遇上了几个自称是向氏的后人的神秘人,窦绥才竭力说服妻子将孩子送来了这里。起初窦安觉得这样很满足,但慢慢的,他发觉父亲总是要求他留意朱颜身边出现的人,甚至记下朱颜去了哪里——他不晓得这个是唤作“监视”的,只是隐隐觉得这样做不对。
关河站在后面,也不禁一愣,接着温和地笑了笑,背过身去。
“罢了,不与你争。”袁凛轻轻一笑,撤去了手,拉着她往院中走去,“你过来,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窦安虽是个孩子,但十分懂事,竟是比成人还能够抑制心中的悲痛,只一个上午,他便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别胡思乱想,不会再有什么事情的。”袁凛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叠东西还有一支小蜡。
朱颜托起下巴,仔细将他望着,良久才长长吐口气,“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最近的事情有些奇怪,总觉得还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很担心。”
“这是……”朱颜接过来展开,一个精巧的木架子上套着薄韧的素白纸罩子,看这个形制,应当是天灯。
“阿颜,你是在这里?”
“现在将要起更,那位公子却还未回来。”那人阴测测地干笑,却因为牵动了伤口不时短短吸气,“啧,我似乎记得有一位夫人说过,只要能不让她的女儿去京中,并不介意自己满手血腥。”
另一侧的屋中却是灯火通明的景象,朱颜裹着斗篷窝在椅中,定定地看着面前“装死”的伤者。
入夜的窗下一片安宁,一树桃花无声飘落,不时滑破幽深的夜色,暗淡的烛光将一个小小的身影投在窗纱上,时而低下,时而抬起。
这一声来得太过及时,朱颜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见袁凛就站在廊下,还是那样一身干净的蓝衣,想也未想就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他,不争气地噙了满眼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