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伴你远行(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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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对于朱南来说,遵守漫长的承诺实在太难太难了,他退缩了,离开了。

七十五年前,看起来二十余岁的阿夜第一次遇到我妈妈的祖父,那时他的年纪也就二十过半。我曾祖父对故事的热爱和坚毅的嘴唇说服了阿夜,她决定会在合适的时候,把故事告诉给曾祖父,或是他的后人。曾祖父甚至提出,如果在这段生命走到尽头,她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等待已久的人,可以找到曾祖父的后人,为她下一段生命的开始提供保护。

没过多久,上官就打电话告诉我,他总算确定了哪一株树才是阿夜,虽然他说得非常确定,但我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大概一年后,我不得不承认这次上官猜测的是对的,因为其他的树越长越平凡,那棵被上官选中的树却开出了一朵漂亮的大大的花,然后在半年前结出了果子。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阿夜还活着,她对我的惩罚失败了。

“因为你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吧。”我突然决定充当一下这个胆小妖怪的爱情顾问,“听我说,等阿夜下一段生命来临时,你要一直陪在她身上,我相信就算是石头心肠也会被融化的,相信我,爱情应该伴随着生命,而不是伴随着某一个特定的人。”

阿夜无法再让自己等待,她要找到他。在中学的最后一年,她终于如愿参加了教授父亲的婚礼,她的母亲也是一位教授,是父亲心仪的那种类型的女人,他们都人到中年,爱情变得平淡却感人。婚礼也一切从简,他们这样的人是经不住喧嚣的。在婚礼上,说了些祝福父母的话之后,阿夜对父亲说:“为什么您会为我倾尽一切呢?您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于您来说,我不过是个弃婴而已。”

“虽然知道阿夜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可还是觉得,像是看着一个新的生命诞生。希望阿夜在这一次的生命里,真担心她还一直念着朱南,但我相信她不会再轻易去死。”

“不只是朋友吧。”

“她说,我随时可以回来,要了她的命,不过必须要用故事来交换。遇到这样的对手,实在让人左右为难啊。”

同尘:

天渐渐暗下来,二月这可恶的天!工地上的工人们也陆陆续续离开,挖掘机也随之像死去了一样。我身上脚上可能还包括脸上,都是黄黄的泥土,把手机掏出来,打开手电继续寻找,很快我就听到了上官欢快的声音,我跑过去,他指着其中一株树对我说:“这肯定就是阿夜了!”

“所以现在,我来到了这里,把故事通通告诉你。我从来没把我和朱南的事情,告诉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阿夜轻轻对我说。夜深人静,心情因为故事而变得格外柔软。潦草的笔迹,记不下我万般的心绪。

“没有。就在这个地方也行。”

我和上官分头在这一大片即将死去的半大树苗里寻找起阿夜来,不知道更多的线索,感觉每一棵和人差不多高的树都像是她。工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也意味着,阿夜随时都可以会死去。

这一段生命,完全在等待里走过。等到后来成了一种习惯,没办法抛弃,如果朱南不来,她就会永远等下去。

“你是这样想的吗?”

再一次遇见朱南,是这一段的生命走到尽头之时,他就是为此而来的。自己的龙钟老态,让他看到还是不太愿意,但已经没有拒绝他的力气。像前两次一样,阿夜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慢慢走向尽头,呼吸还有心跳,开始变慢变缓,她没体会过人类的死亡,但如果因为老迈而来的死亡像这样缓慢,就没什么值得害怕的了。

到底要不要打开呢?

那眼神里,不也包含着一种无可奈何之感吗?

我对他点点头,说道:“今天下午,我们可以一起去。”

谢谢你这些天的倾听,生命走到尽头之时,想要把经历的一切回忆一遍,想有一个人听自己讲,才能回忆起那么多细节。你会怎样书写我这段生命呢?可惜我看不到了。得知朱南死讯之时便想到要就此死去,不过当时还真是胆小,我那时已经太老,不想以这样的面目离开。而且,来于一棵树,也想以一棵树的形态死去。所以,恐怕我不能让你履行你曾祖父的承诺守护着我接下来这几年的生命,你会感到有一点点愧疚,对吧?就把这当成我对你们的惩罚,可以吗?

人类和人类的感情,生命的短暂,才会显得那么珍贵。她爱父亲,希望有一个女人,可以全心全意地爱他。

“那个人是我妈妈?”

这段人生也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等待。

“其实那次我和他分别之后,他便遇到了一个巫咒师,他被抓走了,因为不愿意成为那个巫咒师的契约妖怪,死于巫咒师手中。告诉我这个消息的,便是那巫咒师的另外一个契约者。他对我说,朱南不肯屈服,因为他说,他早已经和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人,签订了更加重要的契约,是携手走完一生的契约。”

她希望我在这之前就把信封打开吗?

阿夜十三岁时,朱南就失踪了。毫无征召地,那天她从睡梦中醒来,他背着弓箭离开家门,说是要出门打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刚开始围绕着阿夜的,是对夜晚和一个人的恐惧,接着是被抛弃的感觉,等她想起自己曾经那么深切地爱着朱南时,绝望淹没了她。

心里眼里大脑里,满满的都是朱南的笑容,永远没有改变的那张脸,变幻着的季节和背景。阿夜不相信他抛弃了自己,开始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慢慢等待。她不敢离开那山中小屋,害怕万一朱南回来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不用了,已经找不到了。他死了,二十多年前,我遇到了朱南的一位老朋友,得到了这个消息。其实,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如果活着,他总会找到我。”

“没错,她非常漂亮,充满活力,招人喜欢,让人狠不下心杀掉她。我最终当然没告诉她那个故事,你知道我离开她时,她说了什么吗?”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我突然想到书翁,活了很久,看了很多书,肯定对各种植物都有相当的了解。我赶紧打电话联系书翁,他马上答应要帮我的忙。第二天早晨,我们三个,再回上书翁的两个小跟班阿漫和阿温,便一起去那个地方。书翁和上官原来是旧相识,而且,上官的本体也是河伯,怪不得他英俊得不像正常人,看来河伯都是些会把自己变成大帅哥的天才。

“因为在那个人的生命受到严重威胁,甚至马上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时,她对我说,可不可以在自己被杀掉之前,先听听我的故事。她想最后再记下一个故事,然后把她那支独一无二的笔,交给一个叫作书翁的水精灵,让他为那支笔重新寻找一个主人。”

“阿夜的朋友。”他的语气酸酸的。

朱南依然只是点点头。

“亲爱的上官先生,你已经以这种确定的口吻指出了至少十个阿夜。”

作为阿夜,中学的最后两年,她曾经试着像同学们一样,和男孩子谈恋爱,哪怕是逢场作戏也好,想让自己过普通女孩的生活。她长得漂亮,知书识礼,温柔娴静,平常不乏追求者,但每一个的感觉都不对,所有的爱都给了朱南,已经收不回来了。阿夜曾经去过自己生活了一百年的那座山里,山中小屋早已经荒废,丛生的杂草淹没了院子,也淹没了记忆。朱南到底去了哪里?

愿上天让你幸福。

一个礼拜之后,我再次见到阿夜,她告诉我,时间快到了,她已经选好了自己接下来一到两年时间里的定居地。她把写有地址的那封信交给我,又道:“我可不想有人看到我变成树的样子,虽然没有镜子,但可以想到过程非常丑,我大概知道自己的时间,明天下午,你到这信上的地址上来找我,我可能会变成一棵两米左右高的树,树干和树叶的样子,我都画在这纸上。一切都麻烦你了。”

“我感觉,以前的生命里,好像也遇到过你。”

街头找无害女孩搭讪的小混混吗?他们什么时候改成早晨行动了?我抬起头来正准备发火时,却看到了一张英俊逼人的脸,他还对我笑了笑。啊,我被他的眼神电到了,这样的帅哥,就算搭讪也不会让人讨厌啊。

她在哪儿呢?

说到这儿,阿夜笑了。

“你是我的女儿。”他说,“我一直觉得,你的父母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抛下你,所以我要把他们来不及给你一切都一并给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见到年迈的阿夜,但满脑子里都是她的故事。我想像着她年轻时的模样,她肯定非常迷人,要怎样的一个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呢?我也想到了她一次又一次的衰老。试想,我能不能做好一次次长大又衰老的准备呢?孟婆汤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减轻过多的重复的相似的记忆带来的痛苦呢?我总是这样,容易被故事影响,像发生在我身上,比发生在我身上更让我难以平静。

“我已经把这一片区域都找完了,如果不能确定到底是谁,那就把所有特别的树都拿回去吧。”

我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晨打着呵欠去学校时,在我家小区外的马路拐弯处,不小心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帅哥撞了个满怀。胡乱说了几声对不起准备离开,没想到他却把我堵住了。

等到她完完全全记起所有的事情之时,已经到了十五六岁,那时朱南早已不在她的身边了。

因为睡眠不足,脑子里一团浆糊,我问道:“你在说谁?”

“为什么呢?”

“先看一下信中的地址,我乖乖听话,完全没有偷看哦。”

他的眼神很温柔,这让从来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父母的阿夜,第一次体会到了亲情。

我三下两下拆开信封拿出了信,第一行确实写下的地址,不过并不像阿夜告诉过我那样,她并没有画下自己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男人的侧脸速描。不用想也知道,这个人就是朱南,阿夜今生唯一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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